燕麟见柳妈等人进来就道：“柳妈这么夜不睡，难道记着小燕？”

妇女道：“习惯了，睡前都记着燕儿！只是柳妈这次找燕儿有另一事。”

燕麟淡淡道：“什么事？”

涉及原则的事他都冷淡。

“刚才那个小丫环……”

“柳妈，如是为一个小丫环就不必与小燕说了，宫中大小事多如牛毛，小燕管不了这么多。”

打断妇女的话。

“小燕以为柳妈是为来给她求情的啊？”

“怎么不是，柳妈，你都习惯了，小燕每次要处置一个人你都会来求情。你这个习惯要改改了，小燕是一国之君，懂得做主，行事要果决，不能让人左右。”

柳妈呵呵笑道：“小燕讨厌柳妈这个柳妈如何不知，但柳妈这次既然回来，又怎会再像以前那样管束小燕做事！这次来是真真正正为小燕作想而不是为那丫头求情。”

“噢，柳妈这样想就好。”燕麟一喜，“柳妈有什么喜事与小燕说？”

“柳妈晚上听的这个丹陵曲谱，至今仍在脑海萦绕难以忘记，柳妈就想，如此人间绝谱在旁人手中弹出已如此精妙，如果是他们自己的人弹，真不知又是一番什么景况，可能更加动听！”

“柳妈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想丹陵谱本来就是皇家的，那有旁人自己人弹奏之别！

“柳妈是想这个丫环可能是丹原人，让她亲自给小燕弹一曲。”

燕麟大是心动，想柳妈这样说又有点道理。

道：“只是这丫头甚是嘴倔，小燕刚才已派人去审问她在这里有没有同伙，怎么也不肯说。让她弹琴看来也是如此。”

“如燕儿信得过柳妈，柳妈可去做做她工作！”

“这样呀……”燕麟沉吟。

“柳妈经常与丫环相处知她们心思，易于与她们说话，燕儿就让柳妈劝她一劝，反正柳妈就是想听这个曲子。”

燕麟喜道：“如此多谢柳妈。”

妇女叹口气：“柳妈已知以前阻止燕儿做事是错的，这次回来就是想改正这些错事，这次算是一个开始。”

燕麟洋洋自得，想柳妈早就该知道朕乃一国之君，任何人都不能拂朕之意。现在知道也还不迟。

当下就安排人带妇女过去牢房“探望”那个丫环沐儿。

牢房位于宫内东北一个较为偏僻角落，只是简简单单几间房子，门前有一队士兵把守，没有看到特别阴森可怖的设施。

牢房是戾气之地，都设在宫外，这里只是个犯人中转站。燕麟想尽快得知宫内有没有丹原同伙，将那丫环在这里连夜审问。如果丫环不招，次日即安排去宫外大牢。

柳妈走到偏东面一个间子门口，里面传来那丫环惨厉叫声，似乎正在经受拷问。

柳妈对带她过来的人道：“你去叫他们停手，让我进去。”

两男子飞快进门叫“停手，皇上来人了”，两狱卒正执鞭子对绑在柱子上的沐儿猛抽，沐儿身上鲜血淋漓，忍不住声声凄厉。

狱卒停手闪过一边，柳妈与乔靥三人进去，叫退里面所有人，将门关上。沐儿由头到脚都是鞭痕，如一个血人。

柳妈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丫环闭眼转头不答。

“你是不是叫沐儿？”

丫环仍不答。

“我听你被唤作沐儿，那我就叫你沐儿吧！沐儿姑娘，你是不是丹原人？”

丫环仍然闭眼对她置之不理。

“丹陵曲谱天下闻名，自从听到那个声音，至今仍如萦绕于耳。沐儿姑娘对这个曲子也很熟悉的了！”

丫环置之不理。

“这个曲子在外人手中奏来已如此动听，如果在丹原人手上奏出，定然更加绝妙，我想让沐儿姑娘为皇上弹奏一曲，自此免去你罪，你觉得怎样？”

在外偷听的燕麟心想她如日后为朕弹琴，倒可考虑免她之罪。

丫环刹然张眼，尖声叫道：“你休想，狗皇帝是咱们不共戴天的仇人，咱们怎会为仇人弹琴？”

妇女道：“沐儿姑娘是知道自己眼下处境的，如你不听从，那么你就是死罪！”

丫环呸了一下：“你们杀人咱们那么多丹原人，手上沾满了鲜血，又怎会在乎多杀我一个？我又怎会在你们手下有偷生之念！你们快快将我杀了，断了你们的想念。咱们丹原人的曲子只弹给知音与朋友听，不会弹予豺狼听！”

燕麟在外频频皱眉。

“姑娘果然是丹原人。”柳妈盯她一会刚想凑过去与她轻声说话，高樱大声道：“姐姐说得好！姐姐就是……”

柳妈脸上刹那变色，忙瞪她一眼，目光望望门外。

高樱顿时醒悟，后面的“姐姐就是不能弹琴给豺狼听”刹然止住。

燕麟在外听到高樱的话满不是味，这可是欺君之罪。

妇女过去执着丫环的手，盯着她大打眼色，这个丫环聪明伶俐似乎知道妇女别有意思，叫道：“你是什么人，来此干什么？”

柳妈向她点点头，瞥了眼旁边架子，取来一条鞭子噼啪一响抽在柱子上，冷冷的道：“你这个小丫头，果然是丹原来的奸细，居然还敢辱骂皇上。”

又狠狠的在柱子上抽几鞭。丫环叫道：“你不要打我。”

燕麟在外面听到鞭子声，想柳妈果然成了好人，懂得维护我了。她在庄上过着清淡日子，自是想不到了皇宫日子的好，这次的性格是彻底变了。

又想她已经懂得使用鞭子，日后就是我的左膀右臂！

只是对高樱的话耿耿于怀，决定不能将她与乔靥陆晓叶放过，对欺君之罪非治不可。

柳妈道：“我这不是打你，是打醒你，天下间不知多少人想为皇上弹琴，给你机会你居然不识好歹！”

又一个劲的向她梭眼色。

丫环冷冷的道：“你为他说这个，自是他亲近的人，只是你与他一样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能说动我。”

妇女想这个小姑娘好“狠”，“骂”得我都感到难受。

又在柱子上抽几鞭，骂道：“我打死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小丫头，我打死你这个步识好歹的小丫头。”

陆晓叶过去抓她的手：“你真要将她打死了，不能再打了！”

陆晓叶见丫环仍没表态，向她瞪一眼，丫环就大声凄厉叫了一声。

燕麟想她还可以叫得如此大声，日后可给我弹琴，如让柳妈真将她打死了可不妙。

陆晓叶趴到丫环耳边轻声道：“柳妈是来救你的！”

丫环点头骂道：“总之你要我给狗皇帝弹琴就不行。”

她见陆晓叶这样给她说话，再想到柳妈刚才的表现，就想到隔墙有耳，先骂一句以免拉柳妈下水。

妇女道：“我已经与皇上商量好，如果你不给他弹琴，明日就将你拉到外面去斩了。另外，还会去查你的家人，将他们一道斩首，你不为自己作想，也总该为家人作想。”

丫环大叫：“你杀我好了，万万不能害我家人。”

“你冲撞皇上就是满门抄斩，你想好了。”

“你们不能害我家人！”丫环大叫。

“好啊，那你去给皇上弹琴！”

丫环故意好像思考了一会，叫道：“你要我给皇上弹琴可以，但你们不能害我家人。”

“你如果肯这样做，不但不会害你家人，还会将你也放了。”

丫环转转眼睛道：“可丹原曲谱甚是深奥，我一时三刻也不会弹得很好听，需要一段时间磨练。”

她生出点小心思，想即便是弹也只是与晚上人弹的差不多，绝不能让狗皇帝听到最绝妙的琴音。

妇女心里一松，道：“以后有的是日子，你只要肯给皇上弹琴就行，可以慢慢习练。”

燕麟在外面一阵讶异之至，想柳妈居然有这本事，硬是让这倔丫头软下来。

柳妈过去开门，燕麟听到声响急忙以快速的身法闪出而后转回，装作刚刚赶来的样子，对开门出来的妇女叫道：“柳妈，审得怎么样了？”

妇女故作讶异：“皇上也来了？”

燕麟道：“小燕刚刚赶到。”

“嗯，这个小妮子甚是倔强，柳妈对她好一阵劝说才同意为皇上弹琴。只是她说已经很久没弹，需要时间练习才能弹出精妙琴音。”

她这样说是也担心燕麟对丫环弹的不满意，又生变故，这样就有回环余地。

燕麟向随从喝道：“取一把琴过来。”

他想即时听听效果，如果丫环弹得确实不好听或者根本不懂弹琴，那就不必再费周折，直接定罪将她杀了。

一会随从取琴过来，燕麟命令将丫环解绑，让她坐在地上弹琴。

丫环虽然浑身血淋淋的，但端坐在琴前，刹那就是一种进入琴景之态。

只见她纤指轻动，晚上开始如铮淙流水的琴音却变成了潺潺飞溅的瀑布声，生出一种如处世外的水气拂动的声音，当中又夹着山之野趣，野之空灵。韵律与晚上琴音一样，感受却大相径庭，更加空灵，充满出世之思。

燕麟固然刹那怔住，妇女与乔靥等亦是如此，虽然都只是想简单试听，仍不自禁瞬间进入琴境。

可是只在开始一段比晚上的更精妙，往下弹却又与晚上的差不多。

丫环很快停下道：“请恕久未弹奏琴曲生疏，身上有伤致使手指生硬，未能奏出琴音精妙之万一。”

但饶是开始一段亦已让燕麟好像神魂颠倒，感到晚上所听远远未及琴音精妙，说道：“好，朕就命你在此好好练习，等练熟精妙琴音立即放你出去为朕弹琴。”

妇女与乔靥三人不禁呆住，想不到燕麟仍然不肯放人。

燕麟是想丫环到确实可以将精妙琴音弹出来才放她出去，否则她就是这个水平，放她出去便宜了她不说还有损他尊严。

妇女道：“小燕，这……”

燕麟道：“柳妈，这里清静，正好让她练琴，只要她将琴练好了，小燕必放她出去，况且，小燕还会给她找几个伴。”

柳妈吃了一惊：“小燕给她找什么伴？”

“小燕看柳妈这几个婢女书僮与她年纪差不多，又好像很喜欢听琴的样子，就让他们留下来陪伴她吧。”

四人都大吃一惊，因为都想到了此行任务，如此要完成任务更加渺茫。

妇女道：“小燕，他们与柳妈形影不离，柳妈不能离开他们。”

“这里的丫环婢女多的是，书僮也不少，小燕自会给柳妈安排。”

妇女知道他听了高樱那句话，生出了忌恨。

但她知道燕麟决定的事万难更改，如果再说可能连她也一并忌恨了。

就道：“皇上如此关心柳妈，这敢情好，这几个日日跟着我的小娃子就让他们在此伴一伴她吧。”

燕麟下令过来安置两张小床，妇女乔靥等人更感到心头沉重，这是叫他们长住之意，那任务该怎么办呢？

燕麟又下令护送妇女回去，在牢外布上重兵耳目。

高樱陆晓叶先料理丫环身上伤口，道道血痕不忍目视。

喝令狱卒取来疗伤药，狱卒知道他们身份，倒也不敢拒绝，取出一些治疗犯人的伤药。

高樱陆晓叶帮她在一些主要伤处上药后想扶她上床休息，她突然用手指在沙地上写道：“你们是什么人？”

高樱写道：“咱们是柳妈的丫环呀！”

丫环写道：“你们不是！”

高樱又写了一个“是”字。

丫环写：“我对丫环的习性最了解不过，因为我为了打听丹陵谱已经在这里做了十年丫环。你们不是宫里的，是外面进来的是不是？”

“咱们本来就是与柳妈在外面居住，早日才进宫的。”高樱写道。

她经历了这么多事已不敢轻信任何人，如果丫环是燕麟故意用来试探他们的，那他们的计划就暴露了。

丫环瞪了她一会，写道：“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但是我会用琴音让你们相信的！这是天下最绝妙的琴音，只有丹原人才弹得出来。只要你们听到，你们就会相信我了。”

陆晓叶写道：“咱们现在只想你能尽快出去。”

想只有她出去他们才能出去。

丫环微笑看她一下写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这次是我连累了你们，我不会为狗皇帝弹琴，所以我可能永远也不会出去。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丹陵谱，为你们弹奏精妙琴音！”

田地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