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怡也顾不得身体虚弱,挣扎要爬起来。粟粟赶紧把她搀扶着去了另一个房间。此时不谶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色和之前比较红润的许多,不再苍白无力。多铎伸出手,给他查看了一下,回过头冲着舒怡点点头,“成了,只是伤的太重了。估计醒过来还得一会。”
所有在场的人都送了一口气。一时间冰冻的气氛缓和了过来。
舒怡笑了,可是笑着笑着,眼尾却带着眼泪。以前都是哥哥护着她,现在也该是她来报答了。大概,是送了一口气,舒怡觉得眼前有些发黑,让粟粟赶紧扶着自己回去休养。
粟粟不免有些担心,可是小姐从醒来就一言不发,也绝口不提,阎浮酒肆的事情。她知道,小姐是不会说出来了,免得日后让大少爷知道,徒增烦恼。
一晃三日过去了,不谶终于是醒了过来。他自从落入水中就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他仿佛是回到了金汤池。那时候,娘亲是希望他学文的,每天都逼着他读书,日后或许可以考个状元郎。父亲大概是从祖父那里得知,长公主的府上要开个庠序,招揽齐国的聪明幼童。父亲第一时间就去求了人,把他送了进去。可是这次母亲哭了,哭得很伤心,似乎是不愿意他去。
可是他在这里认识了他最好的知己--赵鸿影。两个人无话不谈,形影不离,而且这个知己还要日后成为他的妹夫。可是渐渐地他进入地狱,那里血,漫天的血,他第一次知道害怕了。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最痛苦的记忆,母亲的死,小娘的死,父亲的死。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他似乎是停留着原地。终于,他看见了舒怡,她用剑劈开了这个虚空把他救了出去。
他缓缓睁开眼睛,一起都是那么熟悉。他叹了一口气,又一次活了过来。他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了江午。江午倒是机灵,马上跑了过来。因为昏睡了太久,不谶喑哑的嗓子,吐出来的都是气声。
江午凑近,使劲去听,只听在说,“舒怡?”
江午大概也是知道一二的,强忍着眼泪,“大小姐。您先再睡会,我去传话。”
不谶拉住了他的衣服,又微微摇摇头。
“大老爷,您放心。我不会大喊大叫的,惹来太多人打扰您的。”说完,他赶紧转过去,把眼泪憋了回去。还好刚刚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第一个来的是铭鸢,一来就哭,止不住的哭。江午好说歹说才给哄好。见了哥哥病好了不少,铭鸢想想,赶紧把这几日从庙里求的玉佛坠,挂在了哥哥身上。
紧接着是不伤。不伤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像拧不开的麻花绳。不伤也说几句话,只是话又咽了回去。看着这么别扭的不伤,不谶叹口气,给江午递个眼色。也不知道,兄弟俩人为什么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过,不伤能来,他就很满足了。
“二老爷,大老爷有点累,这样,您先回去,明日再来看可好?”
不伤一听简直是如释重负,逃一般的离开了。
最后,来得是粟粟。
“大少爷。小姐这几日,有点累,刚睡下,等她好点的一定来。”
舒怡这几日奔波,已经累倒了,才吃了药睡下,粟粟实在是不忍心把她再叫醒。她看着不谶的脸色还是有些惨白,眼泪不由得在眼眶打转。
“小姐说,几日前说过了请了一个戏班子。一直等着你凯旋而归,请来家唱一堂。如今,一切都好了,我也在今日去戏班子交了定金。”粟粟有些哽咽。这也让不谶有些担心了,一脸焦急。
“放心,小姐很好。就是这几日,有点累了,头痛病又犯了。”
听了粟粟的话,他点点头。虽然觉得大家都怪怪的,但是估计也是他多心了。
送走了粟粟,不谶有些累了,于是又睡了过去。
过了晌午,舒怡才睡醒。粟粟有些激动,赶紧上前,“小姐,大老爷醒了。”
舒怡立即坐了起来,一时间血压不好,头一晕差点栽倒在床上,“赶紧扶着我过去。”
粟粟又喊来几个丫鬟,手忙脚乱的帮她梳洗打扮,又取了一身粉色衣裙换上。
正忙着梳头发,就听江午在门外问道,“粟粟在吗?可是大小姐醒来吗?”
舒怡点点头,示意把人叫进来。粟粟放下手中的钗环,带着下人都出去。
“小姐,这个是赵公子给你的信。两个人,我已经安排了不少细软,已经足够他们从海上取道沓国,再折回齐国了。”江午说完递上了赵鸿影的书信。
舒怡打开来,信中写道,
舒怡妹妹,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这么称呼你了。我最近常常想起小时候诸多事情,想到你做的可口点心。我一直都想着跟你道歉,可是总阴差阳错。我此去,怕是今生都不会再见了。不奢求你原谅我,放下敌意。但是,无论又任何困难,需要我的,我一定会办到......
舒怡拿着信沉默了。是啊,旧时的相识,年少的懵懂,哪怕是后来的血海深仇,她恨过他吗?或许是恨过,但是更恨得是那些落井下石的败类。那一年的巨变,也让她看清了人世间的人情冷暖了。她倒要看看放了这只老虎回到齐国去,这齐国又将是怎样的变化。那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有着血缘关系的所谓亲戚,又将是什么下场,她真是拭目以待。
“江午,你替我送送他们两个人吧。万一有陈国人纠缠,也靠了你了。”舒怡把信用火折子烧了,挥挥手,让江午出去,再把粟粟她们喊进来。
粟粟拿着点心走在前面,陪着舒怡去往正房。
“哥哥,我来了。”舒怡终于是没忍住,趴在哥哥的身上哭了起来。
不谶点点头,示意现在讲话有点难受。“小姐,大老爷只是躺得太久了。大夫来看过一切都很好。”
舒怡擦擦眼泪,破涕为笑。不谶伸出手,把妹妹眼泪抹掉了。他几日不见,妹妹已经瘦得脱了相,不知道这几日怎么里出外进,为了他奔波。
正想着再陪哥哥多说说话,管家进来说庄家人来了。
不谶冲着管家点点头。舒怡把哥哥被角掖了掖,“若是哥哥,又什么事记得喊我。还有该吃的补品一定要盯住。”舒怡回头跟管家吩咐道,“哥,我先去了。你闭眼再睡一会。我去去就回来。”
庄家人送来了不少补品,都是些市面上见不到的。自从,不谶为他家求来了海运权,两家的关系缓解了不少。此时不伤正在招呼着庄汉实用茶。
见舒怡来了,赶紧放下茶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清单,“舒怡妹妹,这个是礼品清单。我爹最近身体不利索,本来想看世侄的,这次是来不了了。”
舒怡看着清单,“汉实哥哥,这就是见外。这么些好东西,真是太客气了,得留给庄叔叔和庄家妹子留点。都是现在需要营养的。”
“舒怡妹子见外了。我们都是一家人的,出了事,我们也应该出一份力。”
你一句我一句的客套话之后,这才送走了庄家人。
舒怡想想,跟着弟弟一起去往瞰坤楼,“弟弟,庄家人这个面子做得足。等过五日,我们正好也要送聘礼上门。你亲自去送,我和你哥哥怕是走不开了。然后你去账房支点银子给庄家买点东西,也算是还了些人情。”舒怡嘱咐道,“然后,你把这婚礼大致说给庄家人听听,看看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还有你说请了城里最好的戏班子打算唱三天,若是有兴趣,也欢迎庄家人来。”
看着有些木讷迷茫的弟弟,舒怡还是不由得叹口气。“以后,你们可要好好过日子。你要去学着去撑起这个家。我看看你还是得出门谋个差事了。”
不伤点点头,成家立业,这也是男儿的本分。况且,姐姐哥哥都已经满足了他的所有心愿了。“姐,我看靖边侯的府邸已经开始动工了。不如,我去盯着怎么样?”
舒怡有些欣慰了。“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我先去照顾你哥哥吧。”说完,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去往了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