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刘四娘,算是触及了秦琬的底线,他目光森冷地看着裴谦,“你是什么人,我的事情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裴谦轻蔑地笑着,“不要以为你认了秦叔宝就能为所欲为,你的事情我自然无法插手,我也不想干涉你的事。但是你可不要忘了,你除了有父亲,还有母亲。你母亲出身河东裴氏,身份高贵,绝不会允许你娶一个平民女子进门的。”
秦琬对裴谦已经厌烦到了极点,不想再和他做口舌之争,当即冷声道:“你还有什么事情?没事就请离开吧,这里不欢迎你。”
裴谦阴冷地笑着,毒蛇般盯着秦琬,让人不寒而栗。
“这就恼羞成怒了?秦琬,实话告诉你,我这次前来,就是奉了你母亲之命查看你的。到目前为止,从我所了解到的你的事迹来看,你完全配不上秦府,更不配做我家大娘子的儿子。”
“你知不知道翼国公是何等身份,知不知道我家大娘子是何出身?你竟然亲自操持贱业开起了酒楼!
开就开吧,我只当你打小穷惯了,想多挣些钱,也不责备你。可是你这酒楼乌烟瘴气,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能进来,还找几个花枝招展的贱婢在这里搔首弄姿招蜂引蝶,你开的究竟是酒楼还是青楼?
更过分的是你竟然在酒楼里卖猪肉!你知不知道你是贵族?你父亲是贵族,你母亲更是贵族中的贵族?你在这里卖猪肉,是要让他们受你牵连,成为长安城中达官贵人嘴里的笑柄吗?”
秦琬料定裴谦是故意上门找茬的,懒得跟他辩解一个字,待他说完后,淡淡道:“这下说完了?说完你就赶紧离开,我还有一堆兄弟要招待,没时间和你扯皮。”
秦琬浑不在意的态度彻底将裴谦激怒了,想他河东裴氏出身,在哪里受过这样的冷遇?更何况他也算得上秦琬的半个长辈,竟然被秦琬接连驱赶!
“混账!我与你说正事,教导你做人,你怎可如此敷衍了事?说起你的狐朋狗友我就来气,如今你不再是混迹市井的小民,少和你那些狐朋狗友接触,多和一些官宦子弟打交道,跟他们多学学,培养培养感情,免得你和那些阿猫阿狗厮混,沾染一身恶习,将来带进秦府。”
另一边雅间内的众人酒兴高涨,你一杯我一杯,很快就都喝得小脸酡红。
程处默最是好酒,已经喝了不少,但他虽然年纪不大,可酒量不小,只是略微有些酒意。
眼看秦琬出去了不短的时间还未回来,他不禁担心起来,生怕秦琬遇到什么麻烦,于是拽着尉迟宝琳,两人一道去寻他。
路过秦琬和裴谦所在的雅间,听到里面有动静,两人便凝神听了片刻。
当听到裴谦将他们归于秦琬的狐朋狗友的时候,两个暴脾气少年终于忍无可忍爆发起来。
猛地推开房门,程处默当先跨了进去,“裴逊之,你说谁是狐朋狗友?”
裴谦惊讶地看着程处默和尉迟宝琳,然后想到秦琼和程咬金、尉迟恭的关系也就释然了。
可是脸色却变得极为难看,“没大没小,这就是你程家的教养吗?”他连秦琼都不放在眼中,更别说现在地位还比不上秦琼的程咬金和尉迟恭了。
程处默喝了不少酒,已经有了三分酒意,此刻经裴谦的话语一激顿时发作起来。他嘿嘿笑了两声,酡红的脸庞布满了嘲讽。
“我程家有什么教养不劳你操心。我倒是想问问你裴逊之算个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挂上了一个裴字,就真的是裴氏族人了?你不过是裴氏家养的一条狗而已。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怀玉哥哥?你现在是秦家的下人,主次之分你都弄不清楚吗?”
裴谦被程处默挤兑得面红耳赤。他原本在裴氏的时候,因为自幼被收养,秦裴氏的父母对他视若己出,裴氏族人也不愿因他得罪秦裴氏父母,因此旁支族人对他倒也客气。
到了秦琼府上后,秦琼常年在外征战,不管内宅之事。秦裴氏身边就他这么一个熟人,对他颇为依仗,连带秦琼也对他高看三分,把他当做自家夫人的娘家人,很是礼遇他,让他误以为自己也是秦府的半个当家人。
如今程处默借着酒劲直接挑明了裴谦的身份,左右不过是个下人而已。嘚瑟什么啊!
裴谦的脸面顿时挂不住了,阴沉着脸道:“程家子,今日我不与你计较,日后我自会寻你阿耶,与他分说。”
程处默不屑地哼了一声,暗暗想道:“我阿耶若非看在秦伯伯的面子上,早就大嘴巴抽你了。就凭你这样的狗东西,还敢看不起秦、程两家!”
裴谦目光转向秦琬,神情变得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你还有哪些朋友,不如一并叫出来,我看看是否都和他们一个货色!”
他打心底看不上程咬金和尉迟恭,认为他们是只会厮杀的莽汉,但他不能否认他们的地位。
秦、程、尉迟交好,秦琼找回了失散的儿子,他两家自然会前来联络一下感情,因此程处默和尉迟宝琳出现在这里也算不上意外。
但是刚刚进来的时候,裴谦分明听到对面雅间内人声鼎沸,绝不止两三人,他倒想看一看秦琬究竟和什么泼皮无赖在厮混。
秦琬笑了起来,敢把包括李承乾和长孙冲在内的一群顶级纨绔称作狐朋狗友和泼皮无赖的,大概只有裴谦一人吧。
既然你的脸找抽,那我也无需客气。当即附到程处默耳边嘀咕一阵,而后程处默一脸笑意跑到对面。
稍过片刻,对面还没人出来,裴谦不由讽刺道:“怎的?你这些朋友都没脸见人吗?”
话音刚落,便见侯塞雷一步三摇走了出来,一张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那老儿你是何人,在此聒噪扰了我们兄弟的兴致,殊为可恶。”
裴谦看他衣衫不整,一脸晕红,只当他是个市井小民,“你是什么东西,敢如此同我说话!”
秦琬在一旁笑眯眯地说道:“他是全椒县子侯君集将军的公子。”
裴谦悚然一惊,仔细打量侯塞雷两眼,而后轻蔑一笑。不过是个区区县子家的而已,连秦琼、程咬金这等国公他尚且不放在眼里,怎会在乎一个县子。他只不过是没想到侯君集的儿子会出现在此,这才有些惊讶。
“还有呢?”裴谦目光直射秦琬,嘴角噙着冷笑,适才还是程处默和尉迟宝琳,还算得上有些地位,这一下就变成侯塞雷这样无足轻重的了,还说不是一帮狐朋狗友?
接下来一票少年挨个凑过来,有的裴谦认识,有的他却不认识。每当出来的少年裴谦不认识的时候,秦琬都会提点一句,点明他们的父亲是谁。
起先裴谦还毫不在意,都是和秦琼等人一般的厮杀汉而已,不值一提。
可当李崇义、段瓒和刘仁实出现之后,裴谦的脸色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这几人在朝堂上的地位虽然比不得裴氏,但联合起来也不能等闲视之,更何况他这个所谓裴氏族人究竟有多少分量,他自己心里清楚。
得罪秦琼、程咬金等人不要紧,毕竟有秦裴氏在,他们绝不会把他怎么样。
可是李孝恭、段志玄、刘弘基等人可不同,秦裴氏的面子也不好用!
裴谦心里有些慌乱,他没想到秦琬竟然有这么大的脸面,让这么多家世不凡的少年聚集到此。
过了片刻,长孙冲缓缓走了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裴谦。
裴谦脑中好似炸雷响起,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在此处见到了长孙冲!
长孙家出了个秦王妃,可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长孙家一向是关陇军事集团核心成员之一,也是有名的大士族。论实力或许比不上河东裴氏,但论地位却绝不输裴氏分毫!
长孙冲又是嫡长子。。。
裴谦这下真是感到害怕了,这个时代的士族门阀就是这么尿性,就比如裴谦,只是挂着裴氏的名头,就丝毫不怵秦琼等位高权重的大将,虽然不敢当面指摘秦琼等人,但背后说他们的不是说得飞起,可他却怕长孙无忌的一个儿子。
究其原因,士族有自己的荣耀感,他们不将士族以外的任何人放在眼里。秦琼等人算不上士族,可长孙无忌却是正正经经的士族,而且是显赫的大士族!
可他竟然把长孙冲归到狐朋狗友和泼皮无赖中去,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勋贵子嗣,这么多人背后的势力,就是河东裴氏也扛不住,更遑论他一个养子!
说到底裴谦就是个喜文厌武,又惯爱狗仗人势的小人,因为自己出身不高,所以搭上裴氏的关系后,就紧抱着不放,时常以裴氏族人自居,并自抬身份,贬低他人。他所追求的,不过是虚妄的高贵感!
可是在长孙冲面前,他高贵不起来,人家长孙冲才是正儿经名门之后。
当即脸色苍白朝着长孙冲拱手作揖,“长孙少郎君。。。”
长孙冲笑眯眯地制止了他的话头,道:“先不急分说,后面还有一个更大的狐朋狗友和泼皮无赖,你见过之后再说。”
裴谦心里一紧,从刚才的情形来看,身份地位越高的出场越靠后,长孙冲身份地位已经够高了,但还有人在他之后出来,岂不是说他的身份地位比长孙冲还要高了一筹?
裴谦瞬间面如土色,一个长孙冲已经惹不起了,再来一个比长孙冲地位更高的。。。
裴谦打心底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