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计把三人送到那户人家便走了,辗转了那么久,此时已经是下午。
茅宅位置偏远,看上去也十分简陋,若说一个以偷为生的大盗住在这种地方,也不是不可能,但总会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利晚林为了撵上荣王的步子提着裙摆捣腾着碎步,走两步跑一步,倒是一旁的宁王玩笑说三嫂不必这么卖力,说到底捉贼的活也是父皇派给首辅和三哥的。
荣王不理宁王,拍响院子的木门,院里便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谁啊?”
荣王不做回答,继续敲门,男人便问了几次是谁,才将门打开。
这男人看上去三十来岁,一席素衣,看上去文文弱弱,书生意气的,倒是与三人心目中的南春大盗形象很不符,当然了,与樵夫的形象更为不符。
“三位是?”男人疑惑地看着来访的三个陌生人。
“衙门办案的,”荣王答道,又将手里的项链拿出来,“你可见过这条项链?”
他本要看看面前这男人什么反应,不料他确实慌了一下,又老实回答:“见过,这是我二弟捡的,他那日将砍好的柴拿城里去卖,回家的时候碰上一个黑影,这项链便是黑影掉落的。”
男人老老实实的模样不像是会说谎的,但荣王理智胜过一切,他不会因为他长相书生而轻易信他。
“可否进去详说?”荣王问道,身体却来不及等书生回答点踏进了门槛,进了院子。
宁王笑了笑,也随之进了院子,利晚林见况自然也尴尬地对书生笑了笑:“这位官爷就这样,你不必怕他,只照实情说就好了。”
男人点点头,转身,大声招呼了一声二弟,出来迎客,他口中的二弟便在房中应声而出。
二弟是个体格精壮的男子,看上去二十大半的模样,一双浓眉丹凤眼,看着就是那种机灵人,与他大哥对比,更显得圆滑。
“这三位是……”樵夫二弟扫了一眼三人,眼神中晃过一丝诧异,不过又立刻收回惊讶的目光,问书生大哥。
“我劝你将捡来的项链交到首辅衙门你不听,这下好了,官家寻来了,你自己解释吧!”大哥一甩袖子,作生气模样,把话扔给二弟。
二弟听罢,有些着急的模样,双手立刻抱了拳:“二位官人,小的那日去城里卖柴,因为要去药店拿药,所以回来得晚了些,回来的路上小的看见一个黑影从一个大户人家的院子里翻出来,当是时,小的因为太害怕就躲了躲,黑影逃得快,中途掉落了一件物品,小的贪图便宜于是上前捡了回来,打灯一瞧看着十分值钱的样子,于是动了歪心思。”
樵夫二弟说着,面露愧疚之感,又忏悔道:“二位官人,小的知错了,但求求你们,看在小的也是平常人心,又没有坑蒙拐骗杀人放火的份上,别让小的坐牢,求你们了!”
“坐牢不至于,但你可以详细说一下那天晚上你都看见了什么,比如黑影的样子。”宁王比较随和,他问道。
“夜太黑了,而且那人十分敏捷,恕小的不能详细说明。”樵夫道。
“方才我听你说买药,可是家中有病人?”利晚林也问。
“哦有的,”书生哥哥又接过话,回答利晚林道:“房中还有一妹妹,瘫痪许久了,又患有痨病,乡下没有大夫能治,所以我兄弟二人便携妹妹来都城附近,弟弟砍柴,我留在家中照顾妹妹,靠卖柴的钱给妹妹请个好郎中医治。”
大哥的话倒是省得荣王再打听他们是否是本地人了。只是怀疑又转移到二人口中的妹妹身上。
“瘫痪?”荣王脸色凝重,问能否进房间查看。
“这……”
二弟的脸上变得有些慌,倒是大哥淡淡一笑,委婉道:“屋中破陋不堪,妹妹又患严重痨疾,怕让官人嫌弃。”
“不嫌。”荣王见二弟脸色不对劲,便说着,只身上前,听见屋中确有女人咳嗽声,便打开了那扇房门。
院中几人见况也跟了上去,利晚林觉得荣王的举动不太礼貌,于是又与文质彬彬的大哥道了句不好意思,这官人脾气就是如此。
房中确实如男人说得,十分简陋,陈设简单,除了一张桌子两个长板凳一个火炉再没有其他的摆设,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儿,首先引起三人的无意嫌弃。
闻咳声看去,一个女人正披头散发地卧在床中,身上盖着被子,咳得有些厉害。
女人五官倒是端正,但唇薄而面白,身子板也是瘦小的那种,一看也是个病秧子。
听见房门声,便看了过来,眼神也是同样的没有精神:“哥哥,这几位是?”
“你二哥捡来的项链是赃物,二位官人查到这里来了。”大哥回答。
“咳咳,官人,恕小女腿脚不便,不能为官人行礼,但求官人饶过二哥,卖项链的钱我们如数奉还,二哥也是为了给小女买药才一时着了贪念,求您放了他吧!”女人说罢一个激动又咳了起来。
大哥赶忙上前,坐在简陋的木榻前,给妹妹塞了塞被子,道他会像官人求情,让她少说,别咳得更厉害。
这场景有些心酸,利晚林都有些心疼了。
大哥回身,“官人,房中不能吹冷风,否则会加重妹妹的病情,还望官人借一步说话。”
荣王扫了眼四周围,又紧紧盯住妹妹的被子,虽然心中的疑惑没有完全解除,但也是应了,转身走出房间。
“官人可还有其他想问的?”大哥关紧房门,转身问道。
“不是说卖项链的钱如数退还么。”荣王冷声道,仿佛是个没有感情的生物。
喂,人家妹妹治病要紧,你又不缺银子!怎么那么好意思呢!
利晚林瞥着荣王心里大喊道,嘴上却说不敢支半个字。
“我这就去拿!”二弟听罢直接应了,又折身回了妹妹的房间,荣王冰冷的目光盯着二弟的背影,又瞧瞧大哥的神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为什么。
二弟从房门中出来时手里一沓银票,全数呈了上来,递给荣王。一旁的宁王接过,到底是公子哥,输钱的动作都如同流水,撵了唾沫稍微一点,便报了数:“三千五百。”
“正是。”二弟低眉,表现出愧疚之意。
“我靠,黑市老板真黑啊,竟然多赚我一倍的钱!”一旁的利晚林忍不住吐槽,她刚说罢,便引来荣王的冷眼,便立刻捂了嘴,不再出声。
荣王嫌弃地打量一眼自己的王妃,那种丢人的感觉一时又冒了上来,便话也没说,折身往外走。
宁王与三嫂对视,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像在说三哥一直这样,他也拿他没办法。
利晚林也撇撇嘴,倒是能够默契地领悟宁王的意思。
他拍了拍票子,随手撵了五百银票出来,递给那哥俩,“留着给妹妹买药吧,别说你们这种情况了,就是我在路上捡到稀罕玩意儿也不会充公的。”
宁王倒是说了句公道话,利晚林倒又要对他刮目相看了,两人相视一笑,便也出了院子,跟上荣王。
从兄妹那里出来后荣王便一脸愁容,心里不知在琢磨什么。
“宁王爷,方才那樵夫退给你的钱能否退给我啊?”利晚林戳了戳宁王的衣袖,不好意思地问道。
“自然,不过差你五百,”宁王将手里的转手递给三嫂,“到时候来我酒楼免费吃酒。”
“哈哈,不必,就算宁王你不给他们钱,我也会那么做的。”利晚林笑道,给予宁王欣赏的目光,倒让宁王有些不好意思了。
“三哥,你慢些走,我和三嫂都追不上你了。”宁王说着,赶上荣王,利晚林也跟上来。
“王爷可在怀疑方才的兄妹三人?”利晚林问道。
荣王不理,宁王便捅了捅他:“三嫂问你话呢,你可是在怀疑他们?”
“嗯。”荣王这才作声,扫了一眼身旁吵闹的两人。
“这有什么好怀疑的,一个文文弱弱,一个砍柴樵夫,还有一个病秧子,别的先不说,你昨日不是与盗贼激烈交手,将那盗贼刺了一剑么,显然兄弟两人身上没有伤啊!”
“昨夜王爷遇到了盗贼?”利晚林听罢,立刻化身吃瓜群众,八卦地问道。
“嗯。”荣王闷了一声回应,又回答宁王的话,道:“兄弟二人是没有伤,可妹妹却不一定,房中的血腥味道之浓烈,不像痨病咳血所致。”
“确实,尤其她还盖着被子,更看不出里面到底受没受伤。”利晚林也在一旁分析道,不过,他昂起头:“王爷与盗贼交过手,可知道那盗贼体型如何,卧病的妹妹看上去很瘦小,不像是很能打的。”
“夜太黑了,盗贼又是夜行衣,本王也看不清他的体型,不过……本王昨日拖拽过他,身体确实轻盈,而且他身上背着包裹,也不算多种,但对他来说仿佛十分累赘,所以本王认为那大盗是女人也不一定。”
荣王回答,谈起案情一时也忘了与王妃的怨烦,头一次跟她说这么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