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个子端着猎枪,藏身三十米外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后,正是昨天掳了沈梦昔来猎场的司机,他见地上的女人躺在雪窝中,一动不动,压上子弹,胡乱又开了一枪,才从树后走出,一边慢慢迈步,一边退了弹壳,准备再装入一颗子弹,却见地上的女人一个骨碌起来,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乌黑的手枪,对着他就是一枪,“砰”的一声,胸口一热,“砰”,又一声枪响,这次正中眉心。
大个子死不瞑目,轰然倒地。
沈梦昔迅速躲到一棵大树后,一屁股坐到雪地上,呲牙咧嘴地揉着肩头,抠出一颗子弹头,甩到地上,想想又从雪里扒拉出来,扔到武陵空间。
看看四周,迅速靠近大个子,收起他的猎枪和子弹,又恨恨地踢了他一脚,大个子翻了个个儿,露出沾满血迹和雪粒的脸,以及大睁的双眼,沈梦昔吓得尖叫一声,跳了开去,撒腿就跑。
跑上大路,拿出越野车,向着索伦城堡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没有目标,只是向前开,双手抖的厉害,第一次杀人,这感觉太差了!鲜血涌出,生命流逝,那种罪恶感,一直萦绕心头。
但是,不杀人,就会被人杀!
愤怒和无奈又抵销了罪恶感,她恨得磨牙,两手冰凉,想不明白伯爵夫人杀人的理由和目的,心中暗骂这女人是个疯婆子。
直到日落西山,远远看到人烟,她才停下车。从汽车里程上看,她现在离开索伦城堡已有100多公里,路上居然一个车一个人都没有碰到,这个小镇,看着也不大,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通向何处,北面是几座连绵的山,白雪皑皑。
沈梦昔换下身上的猎装,想想并没有脱下防弹衣,套了件羽绒服,随便吃了些东西,喝了热水。收起越野车,慢慢向小镇走去,天黑,她摸进小镇,找到一个小教堂里躲了一夜。
孟庆严临终前一年,给她了许多东西,枪支、弹药、防弹衣,头盔、还有手榴弹、手雷,型号虽然有些老,数量也不多,但是弥足珍贵。
这老头,知道她喜欢这些东西,自认下这个女儿,仿佛就认定她有地方能存放这些东西一样,把装着这些东西的一个大皮箱给了她,也不管她怎么带回哈市。沈梦昔也不推辞,给就拿着。
没想到,真就派上了用场。沈梦昔默默合十,心说您可真是我亲爹。
这一夜,沈梦昔只睡了一个多小时,闭上眼睛,眼前就是大胡子血淋淋的脸和睁大的双眼,只好坐在长椅上熬到天亮。
天刚亮,胡乱吃了一口,沈梦昔换了一身呢子大衣,戴上大檐帽子,离开了教堂。这样打扮,不看脸谁也不知道是东方人。
小镇的人口很少,看起来是非常安静安详的地方,沈梦昔在街上找到邮局,买了信封邮票,盖了邮戳,这个小镇叫维茨镇。邮局只有一个职员,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长得胖胖的,一个圆圆的啤酒肚,看到帽檐下的脸孔,他好奇地问她来自哪里?
沈梦昔回答,从东方来的,她想去英国找自己的丈夫。
职员说,“哦,夫人,那您得先去汉堡,再乘坐轮船去英国。巧了,正好我们的邮车马上要去汉堡,可以载你一程。”
“真的吗,真是太感谢您了!菩萨保佑好心的您!”沈梦昔合十道。
“菩萨?”
“是我们东方人的上帝!”沈梦昔对那职员说。
“哦,菩萨也保佑你顺利到达伦敦港!”那职员也双手合十,他又伸手指指外面一辆马车,“冬天要十天才去一次汉堡,前天下雪没去成,今天刚刚清完路,您真是幸运的人!”
就这样,幸运的沈梦昔坐着邮车到了汉堡,热情的邮车司机邀请她去自己的家里,去英国的船最快也要两天后才开,沈梦昔拒绝了,她送给司机先生一包酒心巧克力作为感谢,就告辞了。
租车去码头买了最快去英国的船票,又在附近找了旅店住下。
隔壁房间是一对也打算去英国的年轻夫妇,妻子叫克瑞斯汀,她对于沈梦昔的东方身份十分的好奇,总是盯着她看,眼里闪着光,寻机就要和她讲话。
饭后她很热情地给沈梦昔送来一壶热水,本不想与人多接触的沈梦昔,在门口接过水壶,谁想克瑞斯汀一眼看到她挂在窗边晾晒的文胸,大叫着冲了进来:“哦,天哪,这是什么?”
沈梦昔关上门,放下水壶,从她手里抢回被她拉扯的文胸。
“这是贴身衣物,我的贴身衣物。”意思是,你不要乱碰好吗。
“天哪,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精美的内衣,你借我好好看看,我也要做一件这样的,你知道我穿够了那种勒死人的东西!”克瑞斯汀上下看着沈梦昔的身材,几乎就要上手去摸摸她的前胸后背,看样子十分想试穿一下。
沈梦昔无奈从皮箱里,实则从武陵空间里找出一个大码纯棉文胸,“我这里还有一个,有些大,我还没有用过。你试试看,如果合适,就送给你吧。”
“哦,那怎么好意思,我只是看看,画个样子就可以了!”克瑞斯汀捧着文胸爱不释手。
“真的送你了。”沈梦昔将文胸在克瑞斯汀胸前比划了一下,“应该很合适,去试试吧。”
克瑞斯汀欢天喜地地回了房间,半小时后脸红扑扑地又来敲门,“我丈夫说很好看。”
沈梦昔笑了,“你们喜欢就好。”
在汉堡逗留了两天,并没听到有人追查她的风声,她戴着帽子和大围巾,同克瑞斯汀两口子一起,挤在乱哄哄的空气污浊的下等舱里,熬了一天一夜,终于抵达伦敦港,当看到熟悉的码头时,不禁双眼发潮。
沈梦昔颤抖着敲响琼斯太太的家门,门打开,琼斯太太张大嘴巴,惊喜地拥抱了她。
许诗哲早已回国,琼斯家又有了新的租客,沈梦昔恳求琼斯太太帮她找一个房子,她要暂住两个月,琼斯太太满口答应。
沈梦昔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毕业了,但她不敢回德国,她害怕那个疯狂的伯爵夫人。
真是活得越久越怕死啊。
一周后,沈梦昔下楼去商店买食品,尽管她不需要出门也有的吃,但是总也不出门,房东太太就来敲门,疑心她死在家中。
她这次租的是个小公寓,离琼斯太太家隔着一条街,楼下就是房东,出来进去总要经过她的门前。
沈梦昔漫步走在冬日午后的阳光下,路边的草地上,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推着一辆婴儿车,里面是两只小狗,狗狗的头上各梳着一个朝天小辫儿,非常可爱,小姑娘穿着小皮鞋,长大衣,略显蹒跚地推着车子来回走,路人纷纷注目,一切是那么的静谧美好。
沈梦昔在长椅上坐下来,静静地看着那孩子嬉戏,看着她慢慢走远。
阳光逐渐偏西,沿着小路,逆光走来一个年轻人,身姿挺拔,一看就有过军旅生涯。
待他走到树影下,沈梦昔看清,那人虽是西装革履,却是一张华人面孔,面容清俊,标准的单眼皮,几年没有见到这样亲切的同胞面孔了,沈梦昔情不自禁就笑了一下。那人也点头致意,擦肩而过。
沈梦昔慢慢站起来,去商店买了各种调料,又买了几种面包,这些日子十分想念海伦,和她的各种香肠,不知道她是否惦记自己。
沈梦昔拎着一个布袋,慢悠悠往回走。
迎面又看到那个年轻人,这次,那人站了下来,用中文问:“幸会,这位小姐,请问您是中国人吗?”
“是的。”沈梦昔也站住,伸出右手,“章嘉瑜,江苏宝山人。很高兴遇见你。”
那人伸出右手一握,旋即松开。“啊,那是同乡!江苏无锡,王守卿,现在哈尔滨市警厅工作。”
“哈尔滨!”沈梦昔一听到熟悉的地名,立刻兴奋,“你在哈尔滨!我,我最喜欢那儿了!”声音不自觉竟带着一丝哽咽。
“他日您若去哈市,王某定尽地主之谊。”王守卿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沈梦昔,沈梦昔连忙放下布袋,接过名片,看了一遍,放入胳膊上挎的小皮包里。“不好意思,我没有名片,不过,我很快就回国了,我的兄长目前在上海,有缘或许可以再见!”
王守卿微笑点头,“我本是与一位朋友来告辞的,不想他不在家中,因我下周也要回国了。”
沈梦昔扑捉到“下周”两个字,立刻追问:“不是一个月后才有一艘邮轮去上海吗?”
“公务在身,不能久待。我买的是法国邮轮白拉日隆子爵号的船票。”
“我...”沈梦昔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她恨不能马上就离开欧洲,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更怕伯爵夫人知道自己的船期,在码头或者船上追杀自己。
“有何为难之处,尽管讲,你我同乡,不必客气。”
“我想早些回国,我,我十分想念我的儿子。”沈梦昔低下头。
王守卿不禁多看了她一眼,“母亲想念孩子是人之常情。我帮您打听一下,有无退票。”
沈梦昔听了非常高兴,留下房东太太的电话,就和王守卿告别,兴冲冲地回了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