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金兰馆是下半天了,我估计出去的事情败露,正想着走僻静的地方去我的小院落,经过正堂时,还是被早已等候的兰七叫住。
“你也算是有点身份的人了,不要总是偷偷摸摸的。要出去,你就给我大大方方带着丫头婆子出去。”
他这么直白,我倒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对于我也有身份,我不是很明白。
“你今天出去一趟,难道不知道你又出名了。”
我一脸茫然地摇摇头,心想我的堂哥是大罗王子没错,但也只是堂哥,又不是亲哥哥,唐国人不会这点见识都没有吧。
听兰七哥说,本来昨日唐国官员们陪着我去认亲,按例应该是一件极其严肃的事情,没想到后来变成一场“闹剧”。大罗大唐双方官员除了萧琰全都喝趴,至于我和拓达那更是载酒载舞,癫狂到极致。去的时候一辆马车载我,随同的官员们全部骑马,回来的时候四五辆马车载着呼呼大睡的醉汉,唯独萧琰一个人孤零零地骑着一匹马。
场面太美,无法想象。
在官方看来,这事不算庄重,但既然大罗民风豪放,我等也只好入乡随俗,也就不追究了。而在民间看来,温文儒雅的大唐官员那简直是唐雎不辱使命,沙场能杀敌,酒场能拼舞,至于我,前几个月还刀刃相见,头撞南墙,这才几个月就把酒言欢了,都说这个兰木樨——
“说我什么?”我心头一紧,料定没啥好话。
“想得开。”兰七脱口而出。
我听了差点栽倒,什么叫作想得开。
“就是不往心里装事情,这是夸你能屈能伸。”兰七是看热闹不嫌弃事大的模样。
我下定决心要少出门,我不想成为全城的笑柄,也不想成为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好在年关将近,家里呆着并不无聊。喝腊八粥,扫尘,除夕守岁,挂桃符,贴门神,过年的习俗和瀛洲一样热闹好玩,跟着兰七一家给兰氏长辈拜年,然后又等着小辈来拜年,因为我尚未婚配,依旧可以收到红包,也不用给小辈红包,算一算,这个年过下来,倒还有些进账。
另外还收到了许多贺年礼物与帖子,宇文赞托人给我送来南洋的水果,冬日里倒还有些新鲜,然而还没到我手里就给几个侄子分掉了。郕王送了我一些补药,其实药一直有熬着,只是端到我面前,我又悄悄倒掉了,我讨厌药的苦味,再说我已经好了,有什么可补的。而拓达送了我一把镌刻彩色纹路的小弯刀。
兰七看见这样的礼物很是不高兴,嫌大过年打打杀杀很是不吉利。那可以伤人的钗子还被兰七嫂数落了很久,兰七嫂认为,若不是戴着这样锋利的暗器一样的钗子,也不会惹上种奎那样的无赖。
初雩先生送来一张帖子,秋香色的纸面写着“过年好”三个字。萧琰呢,也是三个字“还好么”,我模仿着初雩先生的字,用“过年好”三个字回复了这几个人,用的纸是兰七哥生意往来的泥金大红笺。只是配上我那歪歪扭扭的三个字,着实有些暴殄天物了。
兰七和兰七嫂嫂也为我准备了新年大礼,而这份礼着实重了些。
兰七送我的新年大礼是一个书匣子,当我打开匣子时,里面是花花绿绿的文书。
兰家素来经商为主业,我自然知道这些文书是地契或是铺子股份之类的。
“这是——给我的?”我抱着一堆文书,瞬间感觉整个人的分量重了许多。
“正是,如今你这一脉就剩你一人,我呢,虽然财产减了大半,作为你最亲的人,但还是有责任帮衬你。”兰七道。
“都给我?我——我不需要。”我还真没有客气,只感觉自己实在没有经营的能力与兴趣。
“怎么不需要,你还没有出嫁,若是出嫁了没点银钱傍身怎么行,这就算是你一大部分的嫁妆了,”兰七嫂帮我理理发簪,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扭头对着兰七说:“七哥,木樨还小,需要把这些教给她打理么?”
“还小,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跟着船队下南洋了。不过木樨,你素来没有银钱概念,这些票据可要看稳了,不要见到个乞丐,看人家可怜,就给一个铺子一栋房子,这不叫善,这叫傻。”
兰七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早先却是做过傻事,包括从南诏回瀛洲的路上,千金散尽,弄得后面寸步难行。若是自己还有些钱,也不至于为了钱去青螺馆当教习。
“那我试着自己管管。”我小心翼翼将匣子递给了若儿。
“这点放以前根本拿不出手,没办法,江河日下啊,如今陵州不见得安稳,官府对我们这些经商的收的税也是越来越重了。”兰七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务本节用吧。”兰七嫂幽幽地说。
这些票据我全给了金兰馆的老管家,请他带我管着,有空也领我去铺子或是庄子看看,而这也是兰七默认的。另外我也向老管家问了,这些分红盈利都是每年十一月结算,等于今年的利钱都已经结清了。
“能不能提前预支分红,我有些急用。”我自己手头十两银子,若是再支取二十两,三十两银子买一栋房子或是租赁一套大的都不是问题。
“姑娘需要钱用?若是要提前支分红,我得告知老爷一声。”
“不不,我只是问问,你不必告诉他了。”我忙说道。
兰七若是知道我想帮慕初雩先生解决住房问题,肯定会认为我爱心又开始泛滥了。其实经历了这么多,我慢慢对银钱的使用也是很谨慎了,断不会把钱当水一样,只是,初雩先生,帮助他肯定是对的,我也绝对不会后悔,这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