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请你还给鸠婆婆吧。”初雩先生把这膝套一推。
“干嘛不要,这膝套又轻又软做工也特别好。”
“无功不受禄。”
“我之前戴的玄冰蚕丝面罩可是千年玄冰蚕吐丝织就,扛着一座金山都没处买,我不也腆着脸接受了,还有我在军营里基本也是靠着鸠婆婆才得以存活,这些恩情我至今未报。如果我像你这样,怕是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这不一样,你那时好比溺水之人,而鸠婆婆就是那根救命的稻草,况且还是你先救了她一命,你受之无愧。”他声音变得轻柔。
“冬病夏治,夏日戴着膝套,冬日腿脚就不疼,鸠婆婆真的是我见过的最会诊疗的神医。对了,你难道冬日真的会腿脚疼?”这不就是老寒腿,老寒腿不是一般上了年纪才会有么。
“冬日腿脚疼痛是先天不足之症,该如何调理,我岂会不知,还需要劳烦什么神医。”初雩先生昂头冷哼道。
他又贵公子附体了,不过他本来就是极品贵公子,有点脾气才能显得尊贵。可让我再拿回去还给鸠婆婆,她肯定会认为我偷懒,或者还会以为我嫉妒,故意不帮忙。
“这对你又没坏处,你为何如此固执。我不管,你若是不接受,我便从此不再理你。”我站起来佯装要离开的样子,然后,没有然后。
初雩先生不为所动,端身跪坐,根本没有要理我的意思,蓬儿看看初雩先生,又看着我嘴上说道:“先生,兰姑娘要走了。”
他手捧青花白瓷杯,抿了一下殷红的嘴唇,“那恕不相送了。”
不得不说,我彻底败下阵来。这一招我从小到大屡试不爽。比如宇文赞、兰七,我只要跺脚皱眉道从此不再相干,不管孰对孰错,他们都会立马缴械投降,好言相劝,军营里碰到的小豆子,这一招也特别管用。
看来耍性子也有失灵的时候,到底是皇子,道行还是深的。其实我还不想走,听说帘内的夭夭是一位清纯佳人,我还未睹佳人面,如何愿意离开。
踌躇之间,一屏之隔的几位青年谈话的声音渐渐无所顾忌起来,大约是多吃了几杯酒,胆壮了不少,声音也开始响亮,只听他们高声说道:
“前几日郊外碰到王相公的千金,看都不看我一眼,你说她有什么了不起,不就会写点不着调的诗吗?”
“人家陵州城的一支笔,干嘛要看你,你以为你是慕初雩。”
“别给我提慕初雩这瞎子。”
“人家虽是个目不能视的落难皇子,却挡不住多少好女子的倾慕。先不说一支笔的王闺臣、摄人魂的叶师师,如今还新加入两位绝色。”
“哦,你说说看”众人齐声道。
赶紧说,我在心里喊道,还不忘看了一眼初雩先生,他脸上毫无表情,好像根本没听见屏风外的闲谈,装吧!
“来无影去无踪江湖女侠人称芙蓉剑的玉娇娇,还有身世离奇舞技绝伦的凌波仙兰木樨。”
擦,我竟然上榜了,还与闺阁仕女、舞坊老板、江湖女侠齐名,听说这王闺臣曾经女扮男装参加科考,拔得头筹,所以才有一支笔的封号。叶师师一介弱女子经营的青螺坊在舞坊歌馆遍地的陵州城占得举足轻重的地位,须眉都为之侧目。还有玉萧萧,传闻是昆仑山剑圣的关门弟子,芙蓉剑在手,万夫莫挡之勇。相比她们,我貌似太平凡,太普通。
“这玉萧萧神龙见首不见尾,也只是听说而已。至于兰木樨,空有倾国倾城貌,却极其心狠手辣,一言不合就要动刀子的,谁要是娶她,没点功夫,怕是招架不住。”有人颇有些嘲讽地说道。
谁谁,这是谁,什么叫一言不合就动刀子,明明是种奎那厮危及到我清白之身才迫不得已刺了几刀,另外什么叫心狠手辣,这话说得也太刻薄了些。
看一眼初雩先生,竟然带着笑意。又瞟了一眼蓬儿,他正睁大眼睛打量着我,一脸简直看不出来的惊诧表情。
气煞我也,正想着要不要拍案而出,找此人好生理论一番,只听另一边突然有人冷冷说道:“闺阁女子名讳岂容你们随意玩笑。”听这声音竟然是萧琰。
“萧琰,这不是你的中军帐,更不是陵州府衙门,管得太宽了吧。”
“大家都是来找乐子的,何必伤了和气。萧大人,马公子多吃了几杯酒,请见谅。”
“喝了酒就满口胡浸,给我仔细些,下次别让我撞见你。”萧琰道。
“萧琰,陵州城的人都怕你惧你,可小爷我不怕你。小爷一不当官二不犯法三不去当兵,你奈我何,小爷偏说了又怎么样。这些女人是你什么人,难道是因为这里面也有你喜欢的女人,可惜啊,跟我一样,纵使落花有意,也是流水无情,哈哈”这估计就是那个马公子,吃了多少酒,话也忒多了些。
这马公子的狂笑还没尽兴,便听得拳捶脚踢、倒案翻桌、摔杯碎碟的喧闹之声,更兼有女子的尖叫,还有郕王中气颇足的断呵:“萧琰,你给我住手!”
蓦地,一只盏越过屏风,朝我头上飞来,慌乱间,我头一蒙,抖手竟然接住了,一只建窑银针兔毫茶盏,在我手里透着青绿的幽光,这东西倒是不贵重,只是盏体厚实,体积稍大,砸到头就惨了。
我这还没有反应过来,随着一声掀天揭地的巨响,面前的庞然楠木座屏风轰然倒地,吓得我抛开手中茶盏,跳到了初雩先生身后。
屏风倒处,一人两手向后撑地,支起上半身,愤恨不平又无可奈何,嘴角青紫,两三人窝在墙角瑟瑟发抖,火气正旺的萧琰一手攥拳对着地上的人,一手被郕王拉着。他们这群人大约没想到一屏之外还有初雩先生和我的存在,不禁都齐刷刷望向了我们。
“新曲方听罢,又观龙虎斗,这个端阳,倒是让人难忘。”初雩先生将我抛掉的兔毫盏轻轻放到了几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