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1927年。
霞飞路,荣福记制衣店。
这是一家摩登成衣店,专为有钱人提供量身裁衣西装。当然,也提供租凭服务。
一套合身且考究的西装,包括衬衣,马甲,领带,西服,裤子,礼帽,店家还会贴心地搭上一块怀表。这样的一套服装,租凭一天需要花费一块钱,一块钱在如今的上海勉强可以买五斤猪肉。
林权紧了紧身上的西服,上了电车,三等座,两角钱。
电车铃铛恍然作响,路两边的景色在飞快后退,百货大楼,洋人俱乐部,黄包车夫,身着良友杂志摩登服装的淑女们......
三天前,投机商林权穿越到民国,家母卧病在床,家中无有余米。前身一介书生,只能惶恐度日,再一觉醒来便是后世的林权。
如今他穿越而来,自然是想找份工,可民国远比他想的难!
码头苦力扛重糊口,每件货物重两百至五百斤,所得酬劳仅一角钱,却需将百分之六十孝敬工头,不然无工可开。菜市场卖菜阿婆,若想有摊位卖菜必须孝敬菜霸。甚至想做拉粪工,都需要孝敬买通租界政府的粪霸......
于是林权一口气将所有书本全卖,所得二十元零二角!
他要搏一把!
电车戛然而停,北国茶楼,这是林权的目的地。
民国尹始,自然灾害不断。上海作为繁华城市,灾民蜂拥而至。而国人向来有抱团取暖习惯,北国酒楼正是一家专门为逃灾至上海的北方人介绍出路的场所。
传言北国酒楼背后是如今上海滩的北人大亨苏世伦所开,旨在为北人乡亲排忧解难,谋一份出路。
在这里,你可以得几个暂缓饥饿的馒头,可以得到在北人控制的码头,工厂,车行或其他地方一个工作的机会。甚至看在同是北人的份上,工头会少收孝敬。
可,林权想要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工作的机会!他有更大的野望!
“先生,我们这有雅间,您若是喜欢清净可去楼上。”林权刚进酒楼,就有一个精明的小二迎了上来。
在这服务的小二早就炼成一副火眼金睛,对什么人说什么话。林权一副书生气,皮肤白皙,衣着考究,剪裁合身,定是富贵人家子弟。
“且去楼上,帮我挑个临窗雅间。”
待林权落座,小二笑意盈盈,“先生,您喝浓茶还是淡茶,点心可有什么忌口?”
“不急着喝茶。”林权从口袋中信手夹出一张钞票放在托盘里,“实不相瞒,我是逃难至上海的北人,初至上海,人生地不熟,想求一份工作。”
小二并没有马上拿起这十元小费,即使他一月薪水才不过三四元,在这工作他见过不少豪客,自然知晓但有所付,必有所求的道理。
“先生是哪里人?”
“河南。”
“那是袁大总统的老乡。”小二顺嘴就用河南话说起来。
林权脸色毫无变化,他明白这是在盘根,不恐反喜。如今的上海滩兴盛至极,地产业格外发达,故催生了中介一说,据说是引自国外。
中介做的便是中间人的买卖,为买方找卖家,为卖方找买家。这小二其实和中介类似,只不过是为主家找工人。以往都是些民夫苦力自然无所谓盘根,但要是介绍重要工作自然要了解下底细。
而林权有邻居是河南人,他也会说一些北话。
“算是半个老乡,袁慰亭是项城人,我是方城人,差了很远。”
小二见林权会说河南话,又不慌不慢道,“那倒是巧了,我也是方城人,先生是哪里的?”
“博望,诸葛亮火烧博望,说的就是我们那,我们那的锅盔也顶好吃。”
小二见林权神色没有变化,脸色不由多了几分笑意,“说起锅盔我倒是也好久没吃到了,先生可识文断字?”
“上过私塾,也上过洋人学堂。”林权半点不慌。
小二略微沉吟了一下,“那先生算是大才了,一般的工作我也不好意思开口,那是对您的不尊敬。我这有两份工作,前者我可保证,后者还需正主同意。”
“哦?”
“这第一份工作是慈济善堂的幼儿启蒙先生,一月薪水二十元,要求识文断字即可。至于这第二份,实业大亨苏先生您知道吧?拥有一百多家公司,号称百家经理。如今苏先生二公子刚接手码头公司缺一秘书,薪水五十元每月,不过这需要经过二公子苏灿同意。”
“我倒是蛮相信苏公子会中意我。”
话至此,小二明白了林权的意思,将十元钞票收下,这钱他收的心安理得。
“先生,这个时间,公子应该在大世界舞厅跳舞,容我向掌柜禀报一声,这就带您过去。”
“辛苦小二哥。”林权又从口袋拿出五元钞票放入小二手中。
“先生这是何意?”
“劳烦小二哥还要亲自带我一趟,若非在下家道中落,一定不会这么寒酸。”
小二在这里迎来送往,也招待过不少想要谋生的落难北人,但要么太穷酸,要么自视甚高,摸不清自己处境,对于这些人,他都是公事公办,拿钱办事,或者随意打发。
但林权这种明显是富贵人家子弟,又如此会处事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因此他也忍不住提点两句。
“先生,二公子在上海滩的名声并不算好,号称纨绔公子。之前我也给二公子介绍过秘书,但一个个却自以为是读书人,暗地却瞧不起二公子。
二公子是一个真性情讲义气的人,他对公司不是很在乎,来人有没有本事也无所谓,只要够真够诚,二公子瞧得对眼,就没有什么问题。总不能拿着二公子的薪水,却还瞧不起主家,天下哪有这等道理?”
“谢小二哥提醒,我记下了。”
“不打紧,我只是胡言乱语,先生若觉得有用是我的福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