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码头,停靠的货船密密麻麻,似乎有恢复盛景之态。
阴凉处,姚圣瞧着手底下兴高采烈的苦力身影,并没有那么开心,他和这些人不一样,有工可开,有钱可赚便心满意足。
他也爱钱,但他要赚大钱,而不是这些卖力苦钱。
姚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情,如果苏家想对付他,黄浦江多一个填坑的,连一朵浪花都溅不出来。但他必须要去做,上海滩想要往上爬的人很多,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机会,如今机会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一定要抓住。
码头的生意眼看就黄了,一夜之间竟然有起死回生的趋势,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出手。
想到这里,姚圣喊来心腹燕六,“小六,今晚你安排兄弟再拿一批货。”
燕六闻言闪过一丝犹豫,他并不知道姚圣刻意拿货的用意,“大哥,我们这群人就是指着苏氏码头开工吃饭,你想给兄弟们改善生活,大家都明白。可我们一而再再而三这样做,苏氏码头垮了,咱们这群人就没吃饭的地盘了。”
姚圣没有将他是为徐明辉做事的心思交代出来,从一个苦力到今天有几百人跟着他吃饭,他明白一个道理,这世道只有自己值得相信。
“小六,你是一起跟着我从江北逃难出来的,难道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大哥,我当然听你的话,如果不是你,我早就饿死了。可是咱们做事要讲江湖道义。”
“江湖道义?它能让兄弟们吃饱饭吗?”
燕六再次劝道,“大哥,底下的人除了当初跟咱们一起逃难的老乡,其他人跟咱们的心也不齐,万一苏家垮了,他们没有吃饭的地方,只怕不会放过我们。”
这个结果姚圣早就想到了,但他并不在乎,只要他抱上徐明辉的大腿,谁还会当靠力气吃饭的泥腿子?到时候这番人的死活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但这些话姚圣自然不会说出来,这么多年,养气的功夫他早就练出来,除了好色,他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本事。
“小六,大哥也有自己的私心。除了想给兄弟们改善下生活,你也知道我喜欢燕来楼的兰香,我一直想要给她赎身,她是真心喜欢我,是想要踏实跟我过日子的,可要是正常攒钱不知道攒到什么时候,你就当是帮大哥好不好?”
面对着姚圣推心置腹,一脸诚恳的模样,燕六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他只能默默期望苏家码头能坚持下去。
这份工作他也不想丢,当年跟随姚圣一刀一枪打码头的的勇气早就消磨殆尽,他只想平平凡凡过完这辈子,和妻子一起将孩子抚养长大。
他儿子很聪明,如果有可能,他甚至想供孩子读书,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让孩子很小去做学徒学门手艺赚钱……
姚圣将燕六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意味不明……
是夜,明月高悬,仓库周围静的只能听见蝉鸣。
一行五六个人正大光明地打开了仓库大门,直奔白天存放货物的地方。偷拿货物也有技巧,小巧贵重又便于出手的最好,药材,尤其是西药最为珍贵。再或者就是布匹,香烟,茶叶这些硬通货。西方的洋玩意也可以,像收音机,留声机,在黑市也能卖出不错的价钱。
半个小时后,五六人心满意足地推着独轮车从仓库中走出来。
不怪这些人这么大胆,整座码头从搬运苦力到看守护卫都是跟着姚圣讨饭吃的,这就和进自家大门一般。每次偷拿,当晚值班所有人都见者有份,故此一切都进行的心照不宣。
就在此时,码头忽然亮起十几盏灯笼,燕六数人瞬间就被围了起来。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林权不急不慢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阁下这般做未免有些不讲江湖道义吧?”
燕六倒也没有太过慌乱,他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但最重要的是往常出事的兄弟,即使被送进巡捕房,一天不到就会被放出来。
他猜测这和姚圣有关,但却猜不到姚圣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但无所谓了,他相信如果他出事,姚圣一定会救他,毕竟他们是过命的交情。
“林先生原来早就在这里等着我们?”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农夫与蛇的故事,原来真的有养不熟的狼。苏氏码头给你们存身之地,你们就这般报答?”
燕六实在不想狡辩,在这堆货物面前,也实在没有什么可狡辩的。
就在此时,又多出了几十道人影,却是姚圣领着人走了出来。
“林先生,半夜不睡,起来拍电影?”
林权定定望着一脸桀骜的姚圣,同样针锋相对道,“是拍电影,人赃俱获的电影,不知姚先生怎么评价?”
“黑白都是林先生一张嘴,论口舌我们争不过你们这些大人物,但我们也绝不是好欺负的!世道不公,我们就自己拿公平!”
数十人直接将林权带来的十几个人围了起来,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林权身上扫来扫去,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林先生,如果你消失了,再配上一批消失的货物,会不会有人怀疑你监守自盗?”姚圣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在徐明辉面前,他需要夹着尾巴,但在林权这种苏灿跟班面前,他就是爷!就是法!
林权抚掌而笑,何等的胆大妄为!何等的狂妄嚣张啊!
“如果姚先生拍了这么一出戏,我猜不会有人信。”
“到时候你人都没了,信不信不是你说的算。”姚圣舔着嘴唇,嘴角闪过一丝狞笑,“倒是林先生不妨猜一猜,我敢不敢拍这一出戏?”
“我猜姚先生的戏拍不成!”
姚圣抽出了一把刀,他一点都不信林权的话,杀林权是他忽然而起的念头。他不信林权这一点也能算到!
林权是苏灿的身边人,如果他死了,一定会吓得那个草包公子不敢有丝毫作为!如此,大事可成!
“如果这出戏有反转,那才叫精彩,但可惜不会有了!”
话声刚落,从码头苏灿办公室内涌出数十号巡捕,枪杆子在月光下散发着凛冽的冷光。
姚圣冷汗直流!
卫亨谄媚地走到林权面前,“林先生,我这出戏搭的还是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