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漫天，似要压顶。

院内常四一如既往地在练刀，挥汗如雨，在这闷热的天气，冰冷的刀锋都变的酷热，而他似乎感受不到一般。

林权在喝茶，苏灿的茶。

“小林哥，这两天外面乱了。”常四声音平缓，“徐家名下大大小小的烟馆，麻将馆，赌场，青楼，不断地被巡捕房扫荡，巡捕房牢房几乎人满为患，如今江湖上人人自危，生怕与徐家扯上关系。”

“外面乱不乱我不知道，但你的心乱了。”

林权细嚼着茶叶，慢条斯理，“不过你的刀比以前更好，和我说话竟然丝毫不喘。”

“小林哥，我不懂。”似乎只有在两人的情况下，常四才会说更多的话，坦露自己的真实想法，“你常说这是大争之世，凡事都要争，如今机会正好，自从我们宣布减少码头苦力分成，有许多人想加入我们，如今徐家自顾不暇，正是我们扩展地盘，插手其他生意的好机会。”

林权摇摇头，“阿四，你要明白，这个世道虽然不是非黑即白，但要和江湖沾染太深，总会让人和你交往过程中多几分顾虑，你也很难站在最顶层，毕竟这是一个文明社会。”

“码头生意处在黑白交界，这已经是我的底线。若非我们出身底层，想要积累资本太慢，不然我甚至不会涉及码头生意。待鼎盛做大，积累足够资本，我们也要正经做生意。”

常四摸着自己的刀，却有不同意见，“小林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世道若是纯白，又怎能走的下去？上海滩哪个大亨不是踩着其他人的白骨崛起？”

林权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所以我有你，然后创办了鼎盛。”

“不想沾染青楼，烟馆，麻将馆这些生意，但我们可以借机扩张码头啊？”

“这滩水你不觉得太混了吗？

“小林哥的意思是如今这局面有陷阱？”

“徐大寿能有今天地位，即使被免了巡捕房职位，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他徐大寿除了一身官皮，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佬，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他在，这江湖怎么可能乱的起来？”

常四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这局面是徐大寿故意在放纵？”

“我虽然不知道徐大寿在下什么棋，但现在敢冒头的都绝对不会有好下场，而且说不得通远码头我们还要吐出来。”

林权幽幽地叹一口气，这就是小人物的无奈，大人物随便搅动局势，就可以让你百般谋划犹如水中捞月，只是一场空，这就是权势的魅力啊！

工部局，董事办公室。

福森看着提交上来的报告非常满意，短短两天内，徐家名下数十家生意被封，这就是得罪他的下场！

两天前，徐明辉公然杀死李当却安然无恙，无异是狠狠打了他一巴掌，但两天后，他就报复了过来！

这租界，不是谁都能得罪他，即使有梅格相保也不行。

想到这里，福森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前的福克。

徐明辉丢掉总探长职位，那么他名下的生意无异于是无根之萍，与其便宜别人，还不如让他亲自掌握，这可是一笔相当肥厚的生意，徐明辉能大把撒钱四处打点，就是因为这些江湖生意。

而他因为身份，显然不能亲自面。

实际上李当就是一个出色的傀儡，不但可以在巡捕房当他的工具，也可以出面帮他代理江湖生意。

可随着徐明辉在巡捕房那一枪，根本没有巡捕敢出头与徐家打擂，而这些生意又至关重要，他只能让侄子福克去打理。

想到这里，福森连梅格也恨上了，为了钱竟然保下徐明辉，狠狠打他的脸。不然他不会派侄子去打理江湖生意，不但有损身份还十分危险。不要给他机会，即使是梅格又如何？

“孩子，这两天你做的很不错。”

“叔叔，我想是我们高看了徐大寿。他虽然在江湖上拥有巨大声望，但随着被免去总探长之职，无异于树倒猢狲散。这两天已经有百余江湖人投入我门下，查封的数十家烟馆，麻将馆，很快就会被我亲自掌握。”

福克脸上闪过一抹兴奋，这两天的经历给了他一种全新的体会，江湖，远比步步经营做生意来的有意思。

一句话，可决人生死，即使只是廉价的华人生命。

这感觉远比钞票更带劲！

“我决定成立一家公司，专门用来管理这些生意，等到将这些生意全部吸收。再凭着叔叔工部局董事的身份，到时即使是梅格也要让我们三分。”

福森闻言不由露出了一抹笑意，那副场面他也很期待。

不过福森没有完全放松警惕，对于华人，租界洋人一直都是出于又利用又警惕的状态。

“虽然截至到现在一切都很顺利，但我们还是要小心，你要抓紧脚步，赶紧将徐家江湖上的生意全部吃下。到时候那些江湖人都和我们站在一条船上，即使要反悔也由不得他们，他们只能和徐大寿死磕到底。”

“叔叔担心徐大寿还能翻盘？”

福森靠在椅子上，松了松领带，“不管怎么说，对于江湖也好，对于那些华人也好，我们毕竟是外人。徐大寿是靠着自己一拳一脚亲自打拼出来，若真的振臂一呼，说不定就会有蠢货被其蛊惑。这也是我不太支持你亲自出面的原因，实在是太过危险。”

“叔叔，现在我已经爱上了这份工作。就算你要我换，我也不会同意了。”福克笑道，“而且关于叔叔的顾虑，我有解决的方法。”

“哦？”

福乐脸上闪过一丝冷酷，“中国兵法中有一句话叫做上兵伐谋，诛人先诛心。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我狠狠地踩在徐大寿脸上，把他像死狗一样踩在土里，您觉得还会有人和徐大寿站在一块吗？”

“这样徐大寿也能认清自己的定位了，一个小人物凭着好运爬到今天位置，就真以为土鸡变凤凰。小人物永远就是小人物，我们给他什么惩罚，他都要认！这是命！”

福乐笑着，皮肉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