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六,距离天涯歌女上映只有一天。
沙发上,林权躺的很舒服。
身后是方清在帮林权按摩额头,看方清的动作,异常熟练,这显然不是林权第一次来。
旁边的唱片机吱吱呀呀,放着不知名的平静乐曲。
方清盯着林权,实在是闭目时的林权和寻常格外不同,像小孩,异常乖巧眉目清秀的小孩。
她已经看了三个月,但还没有看厌。
到现在,她也不知道林权的身份,从未问过,只是知道是帮苏灿做事,但和苏灿的关系又不像主仆。
通常都是林权来这边坐坐,她帮着煎茶,按摩,稍稍说说话,然后林权离开。
“你每次来这里都不多说话,只是让我这个苦命的女人给你捏额头。但今天,我能感觉到和往常不一样。”
“哦?”
“今天你的太阳穴一直在紧绷,往常稍稍按下就能感觉到你会放松。但今天,并没有。”
林权嘴角微动,他喜欢聪明的人。对于他看上眼的人,也并不吝啬多说一句话。
“我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方清接受了这个答案,她明白林权常来这里的原因。脾味相投,这不仅适用于男人之间,同样也可以用在男女之间,又恰好自己会一些按摩之术。
也正是这么常时间接触,她能感觉到林权是一个很有戒心的人,他一直都在警惕着,心里一直有一根紧绷的弦。可方清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好,若非如此,怎么在这诺大的上海滩生活的很好?
“即使有事,水来土掩,人来将挡即可。”
林权喜欢这样的态度,无论会有何事发生,但总归会有对待的办法。
其实林权并不在乎发生何事,主要是他已经想过会发生何事。俞锦书和俞寒山已经因为电影的事情闹翻,凭借俞寒山的为人,电影上映恐怕并不会那么顺利。
但这些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俞寒山对俞锦书出手,俞锦书会反击吗?
这也是林权接近俞锦书,并且百般推动俞锦书执导电影的原因。只有俞家父子反目成仇,才有林权出手的机会。
就在此时,门铃声响起。
丫鬟阿香去打开了门,俞锦书急切而来,刚好看到林权枕在方清腿上。
这一幕让他本来急迫的心都缓了一下,如果让他评价林权,世事通透,清冷荒漠。但此刻,林权竟然会和一个女人这样,这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倒是方清表现的很正常,轻轻将林权托起,十分大方道,“俞先生,喝茶还是咖啡?”
“茶吧。”
俞锦书客套之后,直接进入正题,“林兄,出了大事!天涯歌女的电影拷贝丢了一份!”
这确实是一件大事,这意味着天涯歌女会被泄露,如果落在某些电影院手中,会被秘密提前上映。这更是在打俞锦书和灿盛的脸,如今天涯歌女和蝶恋花斗得沸沸扬扬,天涯歌女拷贝却被泄露,简直是贻笑大方。
林权没有让俞锦书失望,依然平静,“有没有想过怎么做?”
“林兄是什么意思?”
“如今这局面,是谁指使拿走天涯歌女拷贝,你我皆心知肚明。这事我可以解决,但以后呢?他绝不止这一点手段。我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不想你出头上位,但作为朋友我必须要给你提醒。”
俞锦书面色痛苦,不可否认他拍摄天涯歌女是想潜意识中击败俞寒山一次。但他从想过和父亲彻底撕破脸绝裂,公然决斗。这里面有道德礼教的因素,也有从小到大他对父亲的敬畏。
这次的反抗他以为只有他自己内心明白,可俞寒山却好像把他当真正的仇人一样对待,他有预想过父子反目成仇,但当真的这一天到来,他又有些举棋不定。
此时,方清拎着茶壶缓缓走来,“正山小种,不知俞先生是否喝的惯。”
俞锦书此刻哪有心情品茶,拿起茶杯,喝茶也是品不知味。
倒是林权依旧有兴致点评,“阿清,正山小种闻着清香,喝起来更是香味醇厚,你可知它的母树生在何处?”
“这个我倒是不知。”
“它在桐木关,生长环境乃是四处环山,山谷高深,气候寒冷,唯有在海拔最高处才有它的踪迹。而正是这种环境,使得日照较短,霜期很长,土壤肥沃。若非它选择在这种环境生存,也不会结出这么好的茶叶。”
说者有心,听者更有意。俞锦书眉头一皱,他明白林权的意思,人要想变得更好就要学会选择,即使选的这条路泥泞坎坷。
俞锦书明白这个道理,可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就在此刻,他忽然想起了阿柳。
那晚月下谈话,阿柳劝他忘记自己,开始新生活。是不是就是因为已经看透了自己的懦弱?
她明白自己根本不敢反抗,根本不敢带她远走高飞,所以她才会让自己好好生活。
自己在绝望中挣扎,她又何尝不是?
如果自己勇敢一点,是不是也可以像林权和方清一样琴瑟和谐?
据他所知,林权乃是大学学者,还帮苏家苏灿做事,地位钱财都不缺,可却愿意和方清这个交际花在一起,更是在自己面前毫不顾忌!
如果自己也能这样勇敢,阿柳是不是也会笑的像方清一样开心?
眼下,自己没有抢走阿柳的勇气,难道连电影对决的勇气都没有吗?
想到这里,俞锦书咬牙道,“林兄,天涯歌女是我的心血,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毁去!即使那个人是我的父亲!”
方清脸色一变,他知道俞锦书如此急忙而来,必定是心中有事,但没想到竟然会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林权预想过这个结果,但没有想到得来会这么容易。
“我不会让俞兄失望。”
林权将杯中的小种茶一饮而尽,香味果然深远醇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