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天幕下有一道绿色的流光划过,它速度极快,转瞬即逝。
柏龄伸着手腕让凉风吹拂着因手镯摩擦导致红热的皮肤,这镯子自从接了同尘一击之后就恢复了正常,不再隐藏起来。
同尘尝试了各种方法想要要把手镯给她撸下去,可这镯子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完全取不下来,同尘只能任由柏龄继续把玄天镯戴在手上。
柏龄趴在竹叶边往外看,这片竹叶和她那段莫名回忆中的一样,看来那记忆大约是属于原来这个小姑娘的,可她年纪还这么小,是怎么获得“未来”的记忆的?
想不通啊……
地面上山峦起伏,夜里往下望去只觉得这些山峦像是一个个蛰伏的巨大怪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睁开眼睛,跃起咬人。
柏龄心中不安,她对同尘有种天然的亲近感,但也非常畏惧。她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对谁都不该有亲近感才对呀。
柏龄这样胡思乱想着,天边晨光熹微,眨眼间柏龄看到了壮阔的云海。
初生的阳光穿过天边的云霞,洒在环抱青山的云海上,雨雾雾一会儿浓,一会儿淡,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变幻莫测。此时的山峰如同一位蒙着绯红面纱的神秘少女,秀丽的面容在山风和浓雾中若隐若现。
柏龄脑子里跳出一个词:云蒸霞蔚。这么壮观的场景她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
同尘不知何时睁开眼,看着柏龄惊叹瑰丽风光的侧脸,心中的疑惑更多起来。
第一次见到玉青山脉露出这样的神情是正常的,可她戴着师门圣物玄天镯,绝不应该是第一次来,否则为何玄天镯如同认主一般取不下来呢。
总不能是师门所赠吧?
同尘离开师门游历已有三十年,这三十年间师门若有大事发生,必然是要召回在外游历的弟子,她没有接到任何召回令,圣物认主这么大的事情总不会是无声无息发生的。
同尘叹了口气,不再去想这些疑惑,回到师门,一切就清楚了。
竹叶飞行的速度慢了下来,柏龄远远看到青山间有一座灰色的巨大山门,山门上“天地”两个黑色的大字悬空漂浮着,笔画间饱含丝丝水光,笔画收尾处扬起的细小墨印稳稳挂着,就像有人刚刚写完字迹未干的样子。
“咦。”柏龄有些好奇,不自觉出声。她总觉得这个山门不是这个样子的,但她第一次来,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同尘一直注意着她,她脸上起伏的神色被同尘看在眼里,果然不是第一次来啊。
同尘一把抓起柏龄的衣领,毫无怜惜地把她扔下了竹叶,柏龄摔在地上疼得闷哼了一声。
山门金光一闪,两个守山弟子快步上前向同尘行礼:“同尘师叔。”
同尘“嗯”了一声,瞟了一眼坐在地上不愿动弹的柏龄,问:“最近可有大事发生?”
守山弟子赶紧回答:“回禀师叔,朝阳长老前几年开始闭关,除此之外门中并无大事发生。”
“嗯。”同尘心中忽然有些不确定,莫非玄天镯真的没有丢?心里这样想,手上的动作也轻了几分,拉起柏龄慢慢往山上走。
柏龄见她动作温柔了许多,心里嘀咕:难道她之前以为家里出事了心急才那么粗鲁?不对,她明明是因为玄天镯才忽然翻脸的,这镯子和这个大门派有什么关系吗?
柏龄被同尘带进了一间古朴的正殿内,她没注意来时的路,只觉得这么大的门派,怎么正殿里显得破破旧旧的?修士们都这么不拘小节么?
“回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柏龄站在殿中央四下张望着。
同尘忽然跪拜在地,恭敬地说:“弟子拜见守一师祖。”
柏龄望着同尘跪拜的方向,那张空荡荡的石椅上有一团雾气,雾气逐渐凝成一个人,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青衣长者。长者睁开眼,目光炯炯,脸色欢喜,看着同尘的眼神似乎非常欣慰。
“回来也好,万剑宗有喜事,你师父去玩了。我们天地宗弟子单薄,偌大一座山头也没几个人,灵素峰药园的杂草都长得比人高了,你回来正好可以去照看一二。”守一真君伸手向下巴摸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又讪讪地收回了手,把目光转向站在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柏龄。
“同尘收徒了?”
同尘一把撸起柏龄的袖子,露出一截白生生如藕段般的胳膊,一圈宽厚的黄玉镯挂在她细弱的手腕上,显得格外惹眼。
“玄天镯?”守一真君“腾”地起身,抓紧柏龄的手腕仔细观察,问:“取不下来?”
柏龄摇摇头,双眼泛着无辜的光芒。
守一真君一摆手,一张黄符贴上柏龄额头,眨眼间消失干净。柏龄觉得有一股又冷又腻的寒气从眉间钻入了她的脑海中,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似乎有什么人在问话,但她听不清楚,嘴里却不受控制地一直在回答。
这种感觉让柏龄觉得尤其恐慌,她的身体不再属于她,她被人关在了身体内的某一处不能动,身体却会机械地做出反应,完全受人控制就是这样的。
柏龄不愿坐以待毙,她的意识挣扎起来,眼前模糊的画面随着她不断挣扎似乎有了偶尔能够维持几息的稳定。柏龄觉得她的反抗是有效果的,于是挣扎更加剧烈。
柏龄看到她进了一间洞府,看到同尘托着她的手,看到守一真君打开了一个白桃木盒子,紧接着柏龄的手腕上传来滚烫的灼烧感。柏龄又开始不明原因的心慌起来,模模糊糊地惨叫了一声,柏龄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许久,柏龄才觉得自己的意识重新回归了躯体,她躺在冰冷的地上,同尘握着她的手腕呼唤着她的名字。
“柏龄?”同尘见她目光重回清明,舒了口气。
柏龄头疼欲裂,她强撑着睁眼望了望四面刀削过的石墙,守一真君拧眉盯着一个白桃木盒子,心里推测这里应该就是她刚才恍惚看到的那间洞府了。
这一想,柏龄想起了刚才手腕上的灼烧感,顾不得头疼,赶紧起身查看,玄天镯还稳稳的套在她的手腕上。
柏龄刚刚松了口气,同尘的话又让她紧张起来:“你可愿拜我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