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她竟如此不识抬举!”赵王府内,孙秀听完孙弼的转述,怒气冲冲。
“大人不要生气,皇后入宫不满一月,料她对皇上也没这样大的影响力,所以不敢承担这样重任也是有的。况且,她年龄尚小,此事事关重大,她哪里敢参与其中,大人莫要与她小孩子见识。”
“哼,她小孩子?我看未必,就册后大典那天,她进宫时那有条不紊的模样,哪里是寻常姑娘能有的。你这外甥女啊,只怕未必如你所说的那般好摆布。”孙秀说完,头也不回的抬脚就走了,将孙弼留在那里闹了个大红脸。
孙弼走后,羊献容呆立许久,虽然显阳殿暖阁之中早已笼上了炭火,室内温暖如春,但她依然感觉手脚冰凉,不知该如何自处。
傅姆和采文、荟质见她如此模样,情知是由于孙弼到来之故,但并不知他二人讲了些什么。到底是傅姆年长,上前询问:“皇后,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嗯。”对于这个傅姆,羊献容有着对母亲般的信任,她脸色凝重的点点头。
傅姆,采文和荟质,这些人哪里能明白朝中之事呢,见她如此神色,也知道绝非小事,只得建议道:“不如请兴晋候前来商量商量?”
兴晋候就是羊玄之,女儿入宫为后,作为父亲进封侯爵,自古以来的通例。羊献容派出在显阳殿服侍的小黄门前往羊府传旨,孙夫人自从女儿嫁入皇宫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的面,自然是思念的紧,知道宣旨入宫,当下催促着羊玄之赶紧入宫,看看何事,也顺便见见女儿。
内廷不比外朝,羊玄之从未进入过,此时进得显阳殿,只见处处帷幕高挂,雕龙饰凤,虽说这是亲生女儿的寝宫,却也还是不免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起,与孙弼那肆无忌惮的神情截然不同,羊献容看了父亲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眼中一热,几乎掉下泪来,见他要跪下行礼,赶紧上前一步制止了。
自从女儿入宫之后,父女俩就再也没有私下见过面。虽不过相隔二十来天,此时相见,却有如天上地下,羊玄之依然是旧时模样,羊献容却消瘦了不少,原先还有些少女稚嫩的气息,此时已然削减了不少。羊玄之自然知道宫中日子多有煎熬,却也无法多说。
羊献容见父亲也无寒暄之意,遂直入话题,将孙弼来找她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羊玄之,而后说道:“父亲当日不敢违逆赵王和孙大人,执意送我入宫,如今赵王篡位之心昭然若揭,不知父亲可有良策阻止此事?”
羊玄之看了看女儿,司马伦和孙秀等人不臣之心早已显现,只是他没想到刚刚进宫的女儿也会成为他们的工具,心中大为骇然。然而,他向来奉行的行事法则是:凡事装聋作哑,只求明哲保身!如今这局势,兵权都在赵王手上,朝中上下都是他的人,他若果真想称帝,几乎无人能阻拦,只是,这话也不能对身为皇后的女儿讲,他当然也不能建议皇上真的行禅让之举,所以,只能装糊涂:“皇后从哪里听来这些流言?”
“爹!”羊献容气急败坏,怒道,“这怎会是流言,宫中上下都传遍了。赵王已经去邙山修建宣帝庙了,这难道也是假的吗?”
“为宣帝修建庙宇,只是尽一份孝道,皇后不宜过度揣测。”
羊献容看着父亲唯唯诺诺的模样,心中忿然,却也是无可奈何,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人,她还不清楚嘛。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父亲胆小怕事到如此地步,如果自己的皇后之位真的被废,那他送自己入宫岂不是白忙一场?
“父亲,赵王如果篡位,皇上和女儿将何以自处?只怕届时性命难保,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赵王篡位纯属莫须有之辞,皇后不要自己吓自己。洛阳周边俱是藩王镇守,赵王如果真有此行,必遭屠戮,他没有这样的胆量。你的几个舅舅都在他身边,对他的心思岂会不明白?外边的一切事务自有众位大臣,还有为父和你舅舅,你不用多操心,在宫中安稳度日就好了。”
“让皇上禅位就是舅舅亲口来讲的,此事已是板上钉钉,万不会出错。爹,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女儿既然进了这宫门,就不可能置身事外,如今局势如此,又怎能安稳度日?你身为国丈,当真能置之不理吗?”
“那或许只是你舅舅探听口风,你不要见风就是雨,自己乱了方寸。”
“爹……”
“皇后若无其他事,老臣就告退了。”
羊献容无奈摆摆手,羊玄之在小黄门的带领下退出大殿。
为了将禅让之事做得尽善尽美,孙秀想到了一个招数,他本是忠实的五斗米教信徒,五斗米教是东汉顺帝时期,由张道陵在蜀郡鹤鸣山创立,主要宣扬的是老子的《道德经》,对于乱世中需要避难的人们有极大的心灵抚慰作用,经过100多年的发展,在民间有广大的信众。
孙秀见司马伦为帝位之事烦忧,决定利用这些信众的力量。
某一天,一个名叫赵奉的牙门将在夜间,忽然坐起,用一种迥异于寻常的声调说道:“伦宜早入西宫。”
与他同住一起的人尽皆惊醒,待想要问他什么,却见他忽又倒下睡着了,第二日再问什么,他却是一无所知。
第二日夜间,同样的事情再次出现,这次却是说:“朕居住北芒山,将为赵王助力。”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有那些年纪大的见过宣帝司马懿的,都说赵奉当时说话的声音很像宣帝,一定是宣帝借赵奉之口说出此话。
听到这样的消息,司马伦赶紧派了将作大匠去北邙山修建宣帝庙,没多少天的功夫,一座庄严肃穆又气派的庙宇就建成了。
如此一来,宣帝有意让幼子登基即位的消息传遍洛阳城,人人皆知司马伦有篡位之意,但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出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