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后面的水流早已被桃树死死的挡住了,土系能力者立刻也领悟了一般,在桃树未稳固定跟下补出一层层肥土。
就在众人以为一切将要结束之时,又是一阵浪翻过,冲碎了刚刚织好的青藤,就连苑寻不断生起的火焰也被扑灭了。闸口处的木系能力者也一下子因为气流被浪扑到了海里,他的翼马努力地稳住自己的身体。
苑寻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趁着浪落下引起的回流一把捞起了那位木系能力者,放在了那只翼马的马背上,木系能力者不停地咳,意图突出那些灌进自己肺里的水,那些水真的太恶心了。
咳声不断,水流也不断向桃林那边涌,苑寻安顿好木系能力者,又立刻织出那张曾经被他用来灭掉一群鲨鱼的火网,他想要减缓水势。
“嘭——”的一声,火网炸开,水花溅起强大的气流滑动桃林发出沙沙声,周围的石头也“轰轰”的摇晃起来,想要继续冲来的水流也被这阵强大的气浪减缓了速度。
目的是达到了,但一大团雾气又在水面散开,这一次的雾与之前的不同,它直接将之前火网的控制范围甚至更远处包裹起来了。雾外的土系能力者和另一木系能力者,即使视线清明,也不敢妄动。眼前这团雾就像是一层厚厚的铁片,两人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况,若是闯进去也会迷路,根本就是添乱。
两人干脆就骑在马上,对上眼神,相视一笑,他们不知道这究竟是否也在太子的计划里,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等着。
这样的情况并不在苑寻的计划里。
他的视线变得模糊极了,就连刚刚被他救起来的,一直在他身侧木系能力者也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底下的水流声仍旧没有停歇,甚至更加凶猛了。
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滑过苑寻的脸颊,顺着下巴流到了锁骨上,刚刚的火网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力气了,他眼神涣散,沉默地看着下方:一片灰白,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到那比先前更加凶猛的水流声。
不知过了多久,底下的水流声又归为平静了,只是偶尔发出拍浪的声音。一缕薄光晃着苑寻黑色的瞳孔,雾渐渐散去,眼前也变得明亮。
先前站在雾外的两人,此时仍在原地待命,桃林被水冲洗着。不知道是由于强烈的阳光,还是由于刚才的火网,水位下降了。以至于未它能盖过桃花树,甚至还可以看见几片枯黄的树叶。没有了能力者的支持,桃花树就适应了这个季节,开始准备落叶。
天空中的苑寻此时已经浑身通红了,血像是流不完一样,浸透了衣衫又向他身下的马跑去。
之前织绿藤的能力者,即使没有消耗太多的力气,也因为咳了太久晕过去了。
众人回到先前的地方,太阳已经渐渐爬向西方的山上了,天空像是被火焰烧去了一半,空气中全是热气蒸得人额角发汗。
马蹄一落地,苑寻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倒在了泥地上,衣服算是废了,先用血上了色,又用泥雕了花。
吕君祁醒后回到木屋被颜淑大骂一顿之后,也不敢带颜淑过去,只得安安静静疗伤,然后假装听不见。
沉重的步伐声传来,土系能力者背着身负重伤的苑寻,一脸复杂,他像是举起千斤铁一般地,艰难地轻扣着木门。
颜淑一下子跳过去,抢了明明离门更近的吕君祁的任务。“吱呀——”木门被拉开的声音就像是心脏不停扯动发出的一般。
少年像是死了一样,明亮的眸子紧闭,一张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惨白的脸颊,惨白的嘴唇,眼底是青色。红色的衣服因为压在土系能力者的身上,也分了一些给他的铠甲。
颜淑呆呆地站在原地,吕君祁看见眼前此景立马起身,和土系能力者一起,小心翼翼地将苑寻放在铺着白色床单的木床上,剩余两人也依次进门。
咳晕的木系能力者被放置在另一张床上。
一直被赶到门外的医师看到此景也冲了进来。
颜淑看着外面红红的天空,空无一人的门外,扯出一点点笑容,然后压抑着内心的痛苦,哽咽道:“我出去看看。”
吕君祁看了一眼一下子就不见的颜淑也没有去追,又转过头看着躺在床上的苑寻,蹲下身,靠在床头,望向站着两人,“他还活着吗?”
没人敢去探苑寻的鼻息,他安排好了一切,如果没猜错的话,没有那个巨浪,土系能力者就可以把闸口重新填上,水流就止住了,然后再在时间的积累中慢慢散干。
医师给晕倒木系能力者吃了药之后,又走到苑寻那边,也不管吕君祁是不是将军之子了,一把推开,心里还不住地想到:这小子真是碍事。
吕君祁也没有生气,这个时候确实应该交给医师,众人沉默,又一齐走到木系能力者那边。
“所以,失败了?”吕君祁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这个疑问句。
两人木讷地点头,土系能力者有点发不出声地说:“后来又起了大浪,我们之前浪费太时间了。”
木系能力者略带后悔地说:“这个计划是可行的,如果最开始我们就拼全力的话......”
沉默一阵后他又自顾自的接上:“我们应该相信太子的,他不是那种绣花枕头。”
吕君祁点头,确实,仅仅五个人却差一点能做到两百人的阵法都做不到的事情。
天色渐渐变暗,当颜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迷路了。眼前是水,和别处的水一样,她也不着急离开,就这么死死地盯着这些水:木渣,碎草,残叶,什么都有,甚至人的皮。
她安静地坐在了水边,毫不畏惧一个浪掀过来直接吞掉她。她害怕,害怕就这么回去以后听到的是苑寻死了的消息,害怕看到浑身是伤的苑寻自己会犯混,害怕刚刚那一面就是最后一面。
潮水渐渐漫过她的脚踝,木渣刮着她的皮,微翘的眼尾一下子涌出泪水,少女喃喃道:“苑寻,它欺负我,你说要保护我的,你才不会死。”
潮水越来越高,浸泡着颜淑的伤口,白藕一般的手臂轻轻搭在膝盖上,颜淑抬头,看着像玉盘一样的洁白的月亮,一下子失了心魂。
苑寻浑身是血的模样再一起跑进她的脑子里,怎么也出不去。颜淑的眼角泛出红血丝。
“颜小姐!你原来在这,快回去吧,大家都在等你呢。”被吕君祁派出来找颜淑的木系能力者气喘吁吁地说。
颜淑起身,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精致的五官上,木系能力者看不清她的神情,被水打湿的衣裳发出奇怪的味道,却勾勒出了她极好的身段。少女歪头,看向木系能力者:“你,是什么系的?”
甜美的声音此刻即使变得冰凉,也仍旧不妨碍它耐听的本性。木系能力者看着眼前此景,心中像是被羽毛轻扫一样,想到:不愧是太子喜欢的人啊,气质这么好,声音还好听。
“木......”
系字还未说完,就看见颜淑转身,月光勾勒着她的背影,“好啊,我跟你走。”
少女又转身,露出直击人心的笑颜,与苑寻刻板官方的笑容不同,她迈动着修长的腿,走在了木系能力者的前面,又回头问道:“不带路吗?”
木系能力者立马跟上,讨好地说:“带的,带的。”
颜淑声音仍旧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带我去有马那里。”
木系能力者微愣,侧目看向女子。
女子眉眼弯曲,原本笑得一脸灿烂,此刻却带有一点委屈的意思,表情凝固,轻轻拍着他的肩,压低着嗓音说:“不行吗?”
木系能力者好歹也是个男的,一下子被女色迷昏了头,带着颜淑到了之前众人出发的地方。翼马都差不多睡着了。
当木系能力者缓过神的时候,颜淑找到之前苑寻骑的那匹,熟练地坐上。那头翼马不爽地甩了甩头,甚至还蹦了几下,载着颜淑飞远了。
木系能力者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小姑娘给玩了。
被捉弄是一回事,真要想有什么事,他也不敢有,木系能力者想起吕君祁叫他找到颜淑带回去的任务,又看着天上飞的那匹马,立刻也跨上自己先前骑的那匹。
少女越来越接近闸口:此处的水已经浅了,那为何她刚刚坐在地上却又有不断的水跑来?甚至还漫过了膝盖?
少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伸出一只手,望向闸口流出的水,仅留下食指仍旧直起来。她全神贯注地看着,一条小鱼在闸口处经过,少女将食指微微一提,鱼倒是没上来,水却像是一根细线一样直直地爬了起来,若非明亮的月光根本看不到这条细线。
颜淑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一样,另一只手也用上了,在水面上写下“苑寻”二字后又画上一个标准的爱心。
迟迟赶来的木系能力者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女子,有点震惊地看着她御水,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颜淑对木系能力者招手,木系能力者过去,对他说到:“修墙你会吧?”
木系能力者对这个问题感到疑惑,然后说道:“那是土系的课程,我们木系不学的。”
未待颜淑继续说,他又问到:“您不会打算让我来修吧?太子那么厉害的咒都只起了一个减缓的作用,我一个木系怎么可能?”
颜淑笑嘻嘻地说:“我教你啊。”
木系能力者看着颜淑用跟刚才骗他带她来这里差不多的表情,一下子直冒冷汗,然后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不用了,您还是跟我回去吧,会有援军来弄的,您就别为难我了。”一边说还一边摆手。
颜淑修长睫毛一下子盖住了眼中的神色,又在装可怜了!木系能力者恨不得现在就能逃跑,这个女人实在......太妖了。
奈何就是这个妖,让人迈不动腿,只能在心里拒绝,这种“妖术”估计只有吕君祁那种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人能够免疫吧。
“好吧,不过就试一次,咱俩都得平安回去。”木系能力者努力维持着最后一点理智。
颜淑一敛方才的模样,重新换上笑颜,木系能力者无奈的咬牙。
颜淑骑着翼马,飞到离闸口最近的地方,伸出双手,像是开门一般的扒开无形的水,又里面收手,然后艰难地对木系能力者说:“等你看见水这样了就修墙,懂了吧?”
木系能力者眼里全是震惊,颜淑无奈,她自己现在也震惊呢,找了这么久的特殊能力居然一下子就找到了,还是水系。她爹是人鱼她就应该想到有可能是水系的嘛。
然后她又飞到木系能力者的身边,把如何修墙的步骤都告诉了他。颜淑因为这么迟都没有找到自己的特殊能力,便在学完基础之后钻研各个方面的能力如何施术,施什么术。
她教给木系能力者的修墙方法与原本土系的不同,毕竟没有办法一下子就生出一颗参天大树,也没有办法生出很厚的足以挡住巨流的大木板。她让木系能力者用藤不断缠绕相互扣紧形成一张只有小漏洞网,又极其不放心地让木系能力者再生树。
最好一切准备之后,也没有像之前那次一样的巨浪,颜淑努力的控制着水流,将它们在水闸处分成两份,木系能力者利索地织起网:青藤缠绕着水闸剩下的残片烂瓦,相互交叉......
不出意料的,水闸被修好了。水闸前面还种上了梨树,在青藤的星星点点间隙中流出清澈的水,顺着青藤划到梨树的根部。
这次木系能力者真的消耗了大量的力气了,他是被颜淑扛回去,回去途中还被颜淑深刻教育,命令木系能力者不要把她特殊能力的事情说出去,就说是昨天看到一个仙人做的,还给那个仙人取了一个稀奇八怪的名字。颜淑还说,如果他敢告诉别人她就告诉苑寻,他非礼她。
木系能力者心里委屈地想:我能怎么着你啊,最后还不是被你骗去当了苦力。
但是他也明白颜淑的想法,太子浑身重伤都没有搞定的事情,却一下子被一个小姑娘巧妙地化解了。
木系能力者嫌弃着颜淑身上的恶臭,不禁捏紧了鼻子,发现喘不过气以后又立马吸气,好了,整个胸腔里更不舒服了。他有点绝望地看着漫长的路,有点绝望地听着小姑娘像一个唐僧一样的念叨,说了说去还是那几个字,但就是一直警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