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发现我了?
见深藏在一旁的树林中,屏气凝神,不敢轻举妄动。
树林里光线黯淡且寂静,外面火光明艳而嘈杂。按道理,敌在明,我在暗,对方应该是注意不到见深蹲伏在一边的。
于是见深依然蹲在原地,注意着寅将军的动作,打定主意以不变应万变,除非被直接抓到,绝不出来。
毕竟,万一他只是在使诈呢?
寅将军没有走近身来,仍然像座铁塔一样直直站在那里,继续冷喝道:“还不出来吗?我叫小的们围了这片林子你也出不去!”
见深听到这里,愈发确定寅将军只是诈上一诈了。也许只是听了熊山君的话以为确实有人在偷听,以防万一。
那么,熊山君又究竟发现了没有呢?
如果发现了,他为何不直说?
目光移过去,熊山君依旧保持着和珅式的灿烂笑容,不知在想什么,只是这样的表情与他壮实的身躯要有多不搭有多不搭。
正惊疑着,见深却听到就在自己不远处的灌木中,有窸窸窣窣的织物与枝叶的摩擦声。
然后再定睛看,一个身子从林子里面滚出来。
陆仁贾】
寅将军手下劳工】
评价:每一个龙套都应该有姓名】
“寅大王,饶了我吧!”陆仁贾吓得屁滚尿流,“这真是个意外啊!”
“呵,”寅将军冷笑,“我问你,谁指使你来偷听的?”
“没有谁指使啊,大王!”陆仁贾叫道,“我……”
“这么说是你自己想算计我喽?”寅将军打断了他。
仍然躲在林子里的幸存者见深觉得这人实在不理智,虽然这人当了他的顶罪羊,但是,说清楚不就行了吗,干嘛要回答谁指使啊!
“小的怎敢算计大王啊!”陆仁贾瘫在地上,已然恐惧得动都无法动弹一下。
“那你说,是为什么?”许久没说话的特处士插进话来。
“小的真的是起夜撒尿,然后偶然看到这里有火光,才意外听到的。”陆仁贾觉着事情有转机,急忙叫道。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清楚?”寅将军走近身来,吓得那陆仁贾如同背脊骨上爬了蛇,惊得面如土色。
“那不是大王没给机会说嘛!”陆仁贾哭丧着脸,小声道。
“你说,这是我的问题?”寅将军仍然板着脸。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啊!”陆仁贾翻了一个身,不住地狠狠在地上磕着头。
“欸将军莫急嘛!”熊山君却伸手拦住正在气头上的寅将军。
也走到陆仁贾面前,以一种好玩的表情蹲下来,让那人的眼睛凑近他的脸。
“他说,他只是起夜,那也是情有可原嘛!”
听得这熊精仿佛说了句人话,陆仁贾就像抓住了浮在水里的救命熊毛,赶紧道:“是啊是啊!情有可原啊!”
林子里苦苦苟着的见深也觉着,熊精这句话还像个人。
难道在朝廷里待久了,妖怪也学了个人样出来啦?
哪知下一秒,熊山君站起身来,颇舒服地摸了摸下颔,沉思了一会儿,望向寅将军,说道:“嗯,情有可原,不如就作了今日的牙祭把!”
“嘿嘿,好主意!”特处士该是正好饿了,眼睛都放了光。
“别啊!您不是说不杀我吗,大王!”陆仁贾的脸色顿时如同被从厕所下水道一路冲到十层地狱,要多扭曲有多扭曲。
嗯,不杀你妈,只杀你。
“我什么时候说不杀你了?”熊山君偏过头,作思考状,“没有吧?”
“您说,您说我情有可原啊!”
“哈哈,”熊山君笑了,“可是,我们饿了啊!”
“而且,”又以一种十分恐怖的语气慢悠悠地说道,“而且,你怎么这么天真啊!我们是妖啊,要吃你,找个理由还不简单啊!”
林子里,见深仍然苟着,像是一个配角。可是,他是真的不敢动啊。
刚才那话,他听得是浑身发凉,心里好像长了毛,千千万万根须毛疯狂滋长,缠绕着每一寸血管与肌肉。
“那么,我们现在可以用餐了?”特处士搓搓手,有些迫不及待,又看向寅将军,“将军您是主人,您先用。”
寅将军笑道:“你们知道的,我如今皈依佛门了,不吃人了!”
“嘿嘿,知道!”熊山君会心大笑,“我们把心肺留给您,您吃心肺便好!”
说着,便将右手变作一只肥大的熊掌,直掏入陆仁贾的胸膛,将一颗仍然搏动的鲜血淋漓的心递给寅将军。
寅将军也不拒绝,接过来三口两口便吃了下去,嘴角流淌着血迹,直垂到衣衫,又顺着衣服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
熊山君与特处士也各卸下那人一只胳膊,直接把绑在上面的带血的衣衫撕碎,然后举在嘴边啃咬,如同虎啖羊羔。
然后只听见啯啅的咀嚼之声,又将剩余肢体分给众妖撕咬分食。
一时肉屑卷地,血凝沙土,众妖大快朵颐,一时间宾主尽欢。
只有冷冰冰的夜里的灌木丛,见深一点也不欢乐,煎熬着,恐惧着,不知将捱到什么时候。
就寝礼堂的地铺上,蓝诃仿佛又醒了,恍恍惚惚的飘着走在沉睡的众人之间。
她的视线掠过见深空空如也的床褥,却仿佛看见见深仍然安眠,于是朦胧着走出去,鬼使神差地走到那个老井边。
老井沉默,月光已经挂得很低了,也沉默。蓝诃沉默着走到井边,井沿上密密麻麻生着苔藓。
月光穿过树林的枝叶,正照在井上,使井身连带苔藓都显得光滑。
在这样的地方,突兀地立了这样一口井,一切便显得如此神秘而动人。
她抬起头,天上的月也仿佛是一口井,月光便是从井里满溢出来的井水。
这么说来,这井也便像地上的月了。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天上地上的都是月,可已经不是故土的那个月了。
蓝诃想家了,她突然有种近乎狂热的冲动,有种近乎偏执的冲动——
她想探头去看看井中的月亮。
的确,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她就这般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