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只青不溜秋的圆滚滚小虫,在特处士的手上不住振动翅膀,又发出一种奇特频率的鸣叫,打破了寺院一贯的寂静。
那种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哦,不是——
那是一种奇幻到让你感觉空气也在以同一个振幅颤抖的声音。如果空气是半空中无形的弦,那这声音就是不通音律的人的粗暴弹拨。
声音不好听,如同毛了弦的老胡琴,缺了牙的男高音。但又如一个俗套的老故事,烂到掉牙却又吸引着人继续听。
就这样,不久后,特处士停下手,想放一颗药丸似的,对着小小的丹瓶口瞄了半天,才将手中仍在不安分地振翅的小虫塞进去。
夜晚回归死寂。
“然后呢?”寅将军问道,有种难以言说的表情。
一旁树林里的见深猜想,大概寅将军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就这?”
“请二位稍安勿躁。”特处士胖脸挤出出一个笑容,“青蚨一会儿就到。”
还挺押韵
不知怎的,苟在一边的见深居然还有心情在心中计较这个。
于是众妖连带着一苟翘首以盼。
果不其然,半柱香功夫,寅将军几人都笑了,不约而同,融洽到诡异。
“怎么啦?”见深心上满是诧异。
在见深看不到的角度,一群候鸟般的黑点密密麻麻地溯着月光飞来。
渐渐的,黑点飞到了头顶,如雨点一般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啊哦!”熊山君被砸了一下,叫出身来。
众妖都笑,他摸摸脑袋,也跟着大家笑。
嗯?
见深这才发现,落在地上的都是佛珠——他们在白天加工出来的那种佛珠。
“我说吧!”特处士笑道,“青蚨母子不分,抹了这青蚨油,一个月之后母虫一叫,这些佛珠就自己飞回来了。”
寅将军一把扑过去,从地上抓起几串,提在眼前,借着月光,陶醉般地端详着,把一件劣质木产品活生生地看成了一件高雅的工艺品。
许久,他抬起头,指着其中刻着“王”的一串,哈哈大笑:
“这是我上个月翻了五倍价卖给王夫人的佛珠,过两天可以找个由头,再卖一遍。”
“不如就说,佛珠认为他们礼佛之心不诚,于是自己回来了怎么样?”
“很好!”寅将军很是高兴,“这回得让他们翻十倍价钱请回去!”
……
“蓝诃!”
“蓝诃!”
“蓝诃!”
蓝诃意识醒转,仿佛听到冥冥中有声音不住地念叨着自己的名字,是谁呢?
“蓝诃,蓝诃,蓝诃……”
声音急切而有节奏,好像鬼故事里的怪物正一下一下呼唤着受害人姓名。
蓝诃猛地睁开眼,那呼唤声却戛然而止。发现自己瘫在地上,她爬起身来,张望了一下四周,却没有找到那个呼唤她的声音来源。
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依旧是夜晚,天似乎依然很黑,但似乎哪里有些许光亮。
似乎,是在下面?
她迟疑地低下头,发现自己竟然走在一片平静的水面上。
水下不知名的鱼漫无目的地徘徊,发出烛火般摇曳的幽光。
蓝诃试着丢个探查过去,但似乎距离过远,得不到结果。
蹲下身来,试着捞起一捧水,水流很正常地在她指尖流淌,又滑落。
没问题啊!为什么我走在上面不会沉下去呢?
于是她做了个机智的决定——狠狠地在水面上把右脚一跺。
“啊!”
脚下顿时一滞,紧接着是一空,像只虚张声势的螃蟹,蓝诃张牙舞爪地落入水中。
慌乱中蓝诃甚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但想像中那种从头到脚的透心凉并没有出现。
准确的说,是只出现了一半的透心凉。
仿佛修复了bug一样的,蓝诃在水面正好搁在胸前的时候卡住了。
这就导致她现在下半截身子在水下整个湿透,上半截身子在水面上凌乱。
没有完全掉下去是好事。
蓝诃确信。
“可是我要怎么上去啊啊啊!”蓝诃忍不住喊了出来。
她试着扭动身子,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一开始身体还突然下坠了一点,把她还吓了一跳。
可之后就彻底卡在胸前了,仍她东西南北摇,都像被埋进了水泥地,彻底锁死了。
现在蓝诃确信,她需要叫119,可这没有119啊!
话说,她明明在福源寺的副本里啊,怎么会跑到这个鬼地方来的?
百无聊赖地抬头望天,天却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漆黑。
没有星光,没有云彩。
空洞的黑幕上只有一个类似月亮的窟窿。
窟窿!是的,窟窿!
天上开了一个小小的眼,带着一种奇特的颜色,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救命啊!有人来吗?”她抱着多少试一试的心态求救。
按照小说剧情,这个时候应该会有人恰巧路过。
一般是男的,而且都还挺帅。
比如说骑马路过,骑驴路过,骑龙路过或者骑法拉利路过什么的。
可是,蓝诃没几分钟就很悲哀地发现她果然不配当女主角,只有冷冷的晚风在脸上胡乱地拍。
果然,我还是当男主吧!
蓝诃很是乐观。
滴—————】
一声熟悉的电子音响起,但其中似乎夹杂着许多杂音。
显然,是某个存在感等于0的系统。
发现…福源寺…新地图—】
好像信号有点差,系统的发音很卡。
井中世界】
报完最后四个字,电子音瞬间消失,有种拉闸的干脆感。
亏我还报那么大希望,你就给我报个地名儿?
这系统究竟是哪家劣质厂商生产的啊!
咦?
蓝诃一时没注意,发现自己周围环境似乎有所不同。
周围很是空旷,区别不好对比。她找了好久参照物,才确定,原处的小山包似乎近了一些。
那为什么她的位置在变化呢?
是了,蓝诃想了想,她现在在水里,虽然是“卡着”的状态,但应该也是和水一起流动的。
于是就这样,挣扎不得,她也不去多想。像一艘吃水不浅的船,随波逐流。
甚至,在晚风的吹拂下,她漂着漂着还睡着了。
而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漂进了一座山间。
转了转头,发现她不远处的水中也直愣愣地插着一个人。
那人戴着一个绿蓬蓬的帽子,上装是一身浅棕的衣服。发现蓝诃醒了在看他,他睁大了眼。
“怎么,你也是萝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