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虽是初夏,却也不免有些燥热,若是富人家,定要有一个冰窖,消暑最好不过,便是现在,每个桌上也都放着一个装着冰块的水晶碗。
可此时已经入夜,也并没有多热,她桌上的也只是江亦乔吃了几块,可那位五殿下却在茶水中加了许多,且不说喝凉茶对身体有损,看他面色再加上这个有些怪异的举动,九谣很快便判断出这位五殿下究竟是患了何奇症。
倘若运用得当,此番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若是她能治好五殿下,便有机会脱去奴籍……不,她一定会让陛下答应楚轩阳回江渝!
九谣暗暗思量,莫芸芗此刻一曲舞毕,宴厅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可龙玄璟却颇为不耐地拽了拽衣领,随即在一片疑问与惊讶之声抬步向外走去,手中还端了那只冰碗。
“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好时机!
“乔乔,我有些事先出去,你帮我应付一下莫晋。”九谣对江亦乔耳语道。
“没问题,交给我啦。”江亦乔轻轻一笑。
九谣点了点头,起身走出宴厅。
她在不远处的花亭里找到了龙玄璟,月光冷冷地打在他身上,他手握酒盏,旁边是一个酒壶以及已经空了的冰碗。
九谣没再向前走,只是缓缓说道:“殿下,您烦渴燥热,是因为体内寒邪极深,外显虚热,靠冰来缓解,不仅效果暂时,而且只会越来越严重。”
听到她的话,龙玄璟眼睛微微眯起,打量九谣,随后又冷哼一声:“太医院的人都说我这是内附热邪,说是寒症的,你是第二个。”
这话倒是令九谣有些惊讶,看他这病状似已有八九年了,寒极反热,大多数医师也都会将寒邪当做热邪来治,可在她之前既是有另一人断出此症,为何却能拖延至今?
犹豫片刻,九谣开口:“殿下若信我,可让小女为您治好此症。”
“呵,”龙玄璟再次眯上了眼,透着危险的光芒,“你可知,说我这病是寒邪内附的那人后来如何了?”
“我的病原来不重,只是因那庸医,非说是寒症,亏得父皇信他神医之名,让他医治,结果差点要了本皇子的命!如今倒好,每月能有三日做正常人,也成了奢望。”
他的声音格外地冷,眼神仿佛充满杀意,九谣感到有些尴尬,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那……那人后来如何了?”
“如何?满门充入奴籍,驱逐出境,若不是看在他没少立功的份上,怕是要连诛九族吧。”
连诛九族!
九谣浑身一抖,这皇家做事倒真是绝,想到自己在山上躲了三年,九谣可谓深有体会。
想来这事也没什么可能了,九谣微微叹了口气,“既如此,小女告退……”
“慢着,”龙玄璟打断了她的话,“我看你,怎的有些眼熟?”
九谣心里“咯噔”一下,“看你眼熟”在她这里似乎已经成了条件反射,九谣真想抱怨她这张脸怎么好像同很多人都一样?想到之前六公主那件事,她实在是怕了……
她慌慌张张地回了一声“怎么会”,见龙玄璟并未回答,便逃一般地离开。
――――
不见一点光亮的走廊里,龙锦月捧了一盏蜡烛,向里走去,打开了一扇生锈的铁门。
“今日又想怎样?”沙哑且有些麻木的声音从角落里的少女口中传出。
她的一只手被镣铐吊起,两只脚踝上分别戴了一只脚镣,连接着拳头大的铁球,蓬乱的头发遮住少女的面容,她的身上却到处是疤痕。
“今日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龙锦月笑了笑,把蜡烛放到地上,目光却触及到了一旁放着的盘子,里面的食物没有动过,“为什么不吃?”
“没什么,不想活了而已。”少女似是想笑,发出的声音却喑哑难听。
听到这话,龙锦月的表情倏然变化,她冷笑一声,缓缓蹲在少女面前,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拨开了她杂乱的发丝,盯着她的眼睛:“不想活了?我的公主殿下,您未免太天真,你的命,早就由不得你了。”
少女也不挣扎,只是轻轻阖上双眼,声音毫无波澜:“这么久了,你还没玩够吗?”
“没有。”龙锦月用力甩开她的下巴,转过身去,冷冷道,“我这可不是和你商量,而是通知你,给你个机会,继续当你的公主。”
“哈?哈哈哈哈……咳咳……”少女似乎难以置信,甚至认为她的话荒谬可笑,“骨雀,我真的,好恨你!”
骨雀。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龙锦月怔了一下,随即便疯了一般地回头抓住少女的头发,拼命地朝她脸上甩巴掌,她疯狂地大喊:“恨我?!你有什么资格恨我!这些本就是你该承受的!我才应该是龙锦月!我才应该是锦衣玉食的公主!”
似乎是打累了,龙锦月……不,现在该叫她骨雀了,她喘着粗气松开了手,向后退了几步,一阵熟悉的眩晕之感传来,她急忙从腰间的锦囊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吞了几颗不知名的药丸。
“还有五年。”少女微微仰起头,顶住墙壁,鲜血从她的鼻中,口中,顺着她脏得难辨面容的脸颊流下,明明遭受了毒打,她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平静开口,“五年之后,我再也不欠你的了。”
说罢,她费力地弯了弯唇角,小声补了一句:“我何其无辜?”
地牢里陷入了沉寂,窗外时不时会传来几声诡异的啼声,约莫过了整整一柱香的时间,骨雀的情绪才平复,如往日般高贵优雅,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少女,片刻,她取出一串钥匙,打开了禁锢她的锁链。
“能站起来就赶紧滚,此事殿主知晓,你可以直接乘马车回炎国,那边有人接应你,你可以做回你的公主,重新享受你的荣华富贵。”她的声音也已平静,“出去之后洗把脸,你这张脸,就是进入皇宫最好的招牌,至于需要你做什么,我之后会告诉你。”
负在她瘦弱身躯之上长达七年的重量忽然减轻,她的双腿发软,只得扶着墙角缓缓站起,露出一抹苦笑:“你对我只做过两件事:虐待与利用。”
“我说了,我承受过的,也要让你承受一遍。”她的声音冰冷,这件事,就如她的雷点,稍有触及,就有可能让她方寸大乱,这是她的心魔。
――――
莫府几乎一夜狂欢,即便五殿下在与她说完话之后不久就已离开,剩下的人却如真正的宴会才刚刚开始一般,莲亭即刻便歌舞升平。
九谣与江亦乔两人都兴致缺缺,就差在宴厅睡着了,最终还是在三更之前就回到了西园小筑。
此时天已大亮,九谣按昨日说好的去了存放她娘亲遗物的房间,莫晋已等在里面,悠闲地靠在一个摇椅上。
可看到她进来时,他的表情却立马变了,竟如昨日刚见她时那般,好似她是什么让人深恶痛绝的恶人。
“莫九谣!你老实交代,昨日是不是招惹了五殿下?!”迎接九谣的,便是这一句质问。
切,她万万没想到,这位五殿下竟还无聊得告状,招惹?真是没有眼见,活该他那病治不好!
“没有。”九谣回得斩钉截铁,也不再管他,自顾自地翻看起了已被整理在一旁箱子里的物品。
“没有?那五殿下怎么会传来这封书!”
一个纸团被用力丢到九谣身上,九谣也不恼,只是颇为无奈地捡起纸条看了看,上面赫然写着:“莫老爷家当真卧虎藏龙,献舞倒是无甚新鲜,不想还有自告奋勇替本皇子诊病的,如此人才,当真屈在了你莫家,莫老爷着实不该从商,开个艺楼再好不过。”
九谣着实有些无语,短短一句话,满满的冷嘲热讽,也难怪莫晋对她的态度瞬间转变。
“我只是寻一件物品而已,找到便走,你往后也不必说我是莫家之人。”
“爱找什么找去,就这一个箱子,其他的别动!”
真抠门。
九谣暗想,随即边继续翻找,时隔多年,有些物品却依旧能勾起她的回忆,幼时阿娘教她吹奏的笛曲,带她上山劈柴摘山果……
忽的,一个落满灰尘的小盒子映入她的眼帘,他缓缓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令牌,令牌上刻着的,是与她玉笛名字同样的两个字――姽婳。
“这玉笛和令牌……我娘究竟是从哪儿得到的?”九谣紧紧握着手中的令牌,心中五味杂陈,她站起身,向莫晋询问。
坐在摇椅上的莫晋显得十分不耐烦,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敷衍道:“我哪儿知道啊,捡的!”
“真的?那是在哪里捡的?”九谣仍不死心,她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她想知道真相!
“哎呀你烦不烦!问问问!不就一个破木板吗?钱也值不了几个!”桌上的茶杯被莫晋推倒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九谣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快要爆发的情绪:“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些……”
“没完了是吧?!”莫晋瞪大眼睛,从摇椅上“蹭”地站起来,“你若当真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不仅这笛子和令牌,就连你,也是我那个蠢婆娘捡回来的!”
【小剧场】
龙锦月:唉,自打出场以来,除了男女主,这么多配角,无邪她就宠我,就宠我。
我: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龙锦月:你应该要雨露均沾!
我:哦,好的,等我先把你写死……
龙锦月:别!
(ps:这是假的,月月那么可爱,才舍不得写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