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快看,就是我说的那个人,只要《推理原动力更新,就会到店里来买!”
带着发带的娇小店员对着另一个正在清点货物的同事悄悄耳语。
“肌肉猛男哎,长得还蛮帅的。不过这年头还有人追实体杂志,真少见啊!”同事抬头看了一眼,发出感慨。
“就是说啊,现在不都有邮寄到家的服务吗?再说了还有电子版更新,你说他特意跑到书店来买,是不是看上我们之中的谁了啊?”娇小店员陷入卦之中。
“说不定就看上你了哦?赶紧上去给他个机会如何?”同事用胳膊肘捣了捣,暗示她上去搭讪。
“撕烂你的嘴——别乱说!”二人嬉闹着扭打了起来,不小的动静早就被二人口中的“肌肉猛男”注意到了。
范歧的听力很好,虽说不是故意的,但是他从一开始就被迫听到了二人的窃窃私语。
然而她们都错了——《推理原动力!一切都是为了这本杂志!
他从小学五年级第一次买这本书,直到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社畜,一本没落过。
家里的往期杂志都被非常妥善的保管在床下,时不时还要拿出来翻阅回味。
虽说随着大众口味的变迁,加上电子网络文学的冲击,人们对实体杂志的热衷早不如从前了,《推理原动力的出版社也不例外,一度徘徊在倒闭的边缘。
这几年听说换了个市场主管,有些手腕,硬是给盘活了。
虽说是盘活,但也不过是顺应时代的潮流,推出了网络订阅服务,极大的减少了实体杂志的流通;同时减少了和书店的合作,转而通过邮寄快递等方式送货上门,大大的节约了渠道成本。
简单来说,能买到这本杂志的书店越来越少了。
但是,对于范歧来说——到书店买《推理原动力,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了仪式感。
它的重要性与阅读比起来,很难说得清哪个更有分量。
这家“进阶书局”是这个城市为数不多的还能买到实体《推理原动力的书店之一听说到了年底也要取消进货。
范歧心满意足的捧着刚买到手的杂志,抚摸着被塑封的严严实实的书皮仿佛在抚摸爱人的脸颊——横跨半个城市果然是值得的!
“我说好学的范先生,你能不能不要把杂志带到吧台上来看啊?”吧台后的老板有些无奈的对着范歧说道,然而后者正沉浸在精彩的推理世界的,丝毫不为所动。
这家酒吧灯光温暖,氛围和谐安详。
客人们也大多是熟识的常客,因为贪慕这一口舌尖美饕而跟老板成为了多年的朋友。
“你这样搞得我这里跟外面文青泛滥的星X克一样,我不要面子的啊?”老板弯起手指扣了扣吧台,试图引起范歧的注意,“大人的世界,你懂不懂?能不能有点叛逆感?”
“快了快了,最后两页,马上看完了。给我一杯来热牛奶好吗?这篇太惊悚了我担心晚上睡不好,但是着实精彩,我爱了!”范歧完全没有get到老板关于“叛逆感”的point,甚至更过分的点出了菜单上没有的饮品。
“你是把我当成亲妈了吗?还要给你一杯热牛奶?”老板虽然嘴上不乐意,但是身体还是很老实,从冰箱倒了一杯牛奶放到微波炉里叮。
“你可不就是他的亲妈么?不是亲妈你还把侄女介绍给他,我怎么没见你给我介绍对象啊?”坐在远处的客人调侃道,引得众人一片附和。
“瞧瞧你们说的,像人话吗?我要是他亲妈我能给他介绍我侄女,这不是搞骨科?”老板似乎关注了奇怪的点,却忘记了吐槽“亲妈”而不是“亲爸”。
“呼——看完了!”话题中心者终于翻完了最后一页回到了现实。“哎?你们刚才是在议论我吗?”顺便端起了面前的牛奶,懒洋洋的问众人。
“少装死了,一副得了便宜开始卖乖的嘴脸。”嫉妒不已的酒客开始阴阳怪气起范歧。“我们说到老板给你介绍侄女了。怎么不跟哥几个分享一下,到底合不合适啊?”
“啊呀,我只是个社畜死宅,平时就看看本子逛逛P站。就不耽误人家姑娘了吧?再说了,她跟我爱好又不同,一问三不知,聊不来聊不来。”范歧摇了摇头,否定道。
“那丫头还挺喜欢你的,说什么个子很高,肩膀很宽很有安全感,看上去也很博学。”老板收拾着桌面遗憾的说。
老板所言不假,范歧虽说本质上就是个社畜死宅,但是表面上还是很讨女孩喜欢的——经常健身的好习惯,赋予了范歧一身结实的恰到好处的肌肉;高个斯文,戴着副眼镜,很容易让人产生出他是个知识分子的错觉;话少还沉稳,不少女生都特别喜欢靠得住的男人。。。
但是只要深入聊两句,他身上那副作呕的死宅气息就会暴露无遗。
张口闭口就是些宣誓某平面人物是自己的老婆,戏瘾上身还喜欢追着别人疯狂输出“呐呐呐”起头的轻小说式话风的名句,更夸张的是珍藏多年的本子厚度跟他一期没落的《推理原动力差不多厚,是个老二次元了。
毋庸置疑——这是个没救的家伙。
“反正现在的社畜也买不起房,现实中搞对象这么劳民伤财,不如给二次元的老婆花钱。”本人倒是非常不加掩饰的说出心声。
社畜死宅的生活,单纯又愉快,大家都一样。
听闻范歧并没有因此脱单,那大家还是一条战壕里的好战友,客人们又放松了起来——酒吧的嫉妒气氛瞬间就荡然无存,一派祥和。
最近时下流行的桌游,老板都非常贴心的进了货,大家酒足饭饱之余,总喜欢来上那么两盘,消磨一下夜晚的无聊时光。
今晚的范歧运气实在是有点差,处处被针对,毫无游戏体验。输了N盘后,他终于意识到今天不适合玩桌游,随即起身让座给了旁边待机的酒友,自己则是找了处无人打扰的长沙发躺下。
也许是输得太多产生的强烈挫败感影响到了生理机能,他感觉自己的头有些痛,只好翻了个身背朝灯光,闭眼小憩。
周围的嬉笑和吆喝声逐渐远去,像是在平静水面上一圈圈消散的涟漪,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浮在空中,正被一种甜腻而美好的力量牵引着,去往远方。
正当他睡的正香,周围突然吵闹了起来,还夹杂着英文的尖叫,警笛,以及一些无力的哭泣。
他被吵得烦躁不堪,只好睁开双眼,眼前却是陌生的街心公园。
天气阴沉的发灰,空气质量很差,满是浮尘,迷雾朦胧。此刻虽是清晨,公园的路灯却还未熄灭,钨丝灯被烧得发红。
远处依稀可见的尖顶高耸建筑物鳞次栉比,这让范歧有些茫然——就算酒吧老板打烊关门,也不该把他扔到一个完全陌生的街道,他可不想上班迟到。
他想起身走走,顺便看看这里到底离上班的地方有多远,却发现身边长椅上还倚着一柄黑色雨伞,这四周并没有别人,是哪个好心人给他留下的吗?这天气确实看上去不怎么好。
直到他站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有些不对劲——搞什么,老板还有cosplay的爱好吗,虽说还挺合身的,但这并不是重点,这一身绅士的风衣和礼帽是哪来的?还有这皮鞋,看上去这一身行头可不便宜。
衣服都被换了,口袋里的手机也不见了,他只好走到大街上想找个人问问路。
刚刚从巷口出来,他差点迎面撞上了一辆飞驰的马车,躲过了马车却依然很倒霉,溅起的污泥沾了一身,还带着肮脏的气味。
接着,对面巷口汇聚在路灯下的一群衣衫褴褛的孩童,穿过马路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伸着脏兮兮的小手跟他乞讨,有几个调皮的小孩还把鼻涕抹到了他的风衣上,他们还用力的扯着他的伞,试图从他手上抢走。
他费了很大劲才摆脱了这帮小孩,又被迎面刮来的一张废报纸糊了一脸。
他扯下报纸刚想咒骂乱抛垃圾的行人和不负责任的老板,却被报纸的内容吓了一跳。
那是一张泰晤士报,时间还有点早,是1年月10日。
或许其他人对这年份数字并不敏感,但是身为一个侦探小说迷,范歧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个特殊的时间——白教堂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