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图来的时候,便直接挑明了,万冲起初还恼羞成怒,企图把沙图赶出门外。他好不容易把邳城搞得有模有样,一跃从破落的小山城变成了如今的贸易大城。
其中辛劳,他人可曾知晓?可如今这人竟无视他的辛苦,张口便说要把邳城作为他散播疫毒的根据地。
万冲怎么可能会同意?
此举不就是在往他的心口捅刀子吗?
沙图被赶出门外也不羞恼,只给万冲留了一句话:“魔门给你的,你都要还回来。”
万冲一直记着这句话,且夜不能寐,日日惊梦。没过多长时间,他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
邳城内发生了各种各样的闹事,庄稼被废,家中遭偷窃,店里晴天白日的有人进去明抢,越来越多的人找上他这个城主,起初是诉苦。
后来,声音慢慢变了。
他们说,他这个城主名不副实。他坐上这个位置后,没有为邳城做出什么贡献,到了如今,邳城内发生了这种事情,他竟不闻不问。
有人为他辩解,说城主为了他们。做了许多的事,如今田里能够种庄稼,外出也很是方便。而且如今城里很是繁荣,这都要归功于城主。
可很快这个声音就被淹没了。
他们说,在其位谋其政。他们说这些不就是他这个城主应该做的吗?
越来越多的人去声讨万冲,万冲该作何感想?无外乎是悲从中来。
他一心守护的城市,一心守护的城民,不记得他的好,把他做的一切都当做是理所当然。
就在那么一瞬间,万冲便有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这群狼心狗肺的贱民,从来看不到本城主的真心。既如此,那就全都去死吧!
万冲,至此,堕入魔门。
万冲苦笑:“我何尝不想做一个为城为民的好城主,可是你瞧瞧,这些人哪有半分该我守护的样子?”
梵迦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万施主,人性百态,你既然坐上这个位置,你就应该早有准备。”
万冲低着头,垂着眼,半晌才低哑着声音说:“可我不是圣人,只是一个平凡人,我有七情六欲,我为他们做了那么多,不祈求他们事事都盼着我的好,但我至少也希望他们,别揪着一点坏不放…”
梵迦和尚和二凤顿时沉默了,这件事情,无法评说。
你若说万冲有错,他的确有错,魔门乃地藏大陆公敌,万冲入了魔门,便是与整个地藏大陆为底,并且他还帮助魔门中人散播疫毒,只此一条,他便罪不可赦,当入万劫之地。
可若说无辜,万冲何其无辜。他本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城主,心中有抱负,却苦于无门。魔门给了他这样的一个机会,让他去大展拳脚,他是心存感激的,所以他想去回报魔门,但是心底存留的那是善良,不允许他把报恩和伤害城民画等号。
所以刚开始,万冲听了沙图的所说之后,勃然大怒,把沙图赶出了城主府。
其实不说旁的,光是这城里的改变,没有一个人能够否认万冲的辛劳。可是这世道人性百态,总有那么狼心狗肺的人,永远不记得别人的好,总是揪着别人的一点小差错,死咬不放。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与其说是万冲变了,不如说是万冲累了。
为了这么一群在遇到困难时,不会和他同心协力也罢了,而且还会在背后捅一刀的人,我也这么觉得,他真是疯了!这么多年,竟然这么尽心尽力!
三人之间很是沉默,二凤与梵迦和尚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而万冲陷入了回忆当中,无法自拔,周身的气压很是阴暗,隐隐带着点苦涩。
最后还是二凤打破了僵局:“你所说的那个沙图,如今在邳城吗?”
万冲回了神,有些犹豫:“我也不是很确定,在我带人出城时,沙图还在城里,但是他平时行踪飘忽不定,如今距离我离开邳城已经过了一个晚上,我也不确定他现在是否还在城里。”
梵迦和尚低吟,问:“万施主,沙图他明目张胆的在城里散播疫毒,那他的手里是不是应该有解药?沙图把这些事情全都交给你,不知万城主手里可否有解药?”
万冲苦笑:“哪有什么解药…这疫毒本就是无解的,被这些人背叛,我的心里可曾好受?本就是抱了必死之心,如果然我也不会同意让沙图在城里散播疫毒。”
二凤同梵迦和尚对视一眼,点点头,对万冲说了一句:“万城主在此地稍作休息,我的还有是要做那些人是安全的,没有性命之忧,万城主大可放心。”
万冲点点头:“我自是放心的,尊主大师若是有事,便去忙,不用管我。”
梵迦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如此,万城主我们便先走一步。”
二凤对梵迦和尚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跟上,梵迦和尚会意,低垂着眼跟了上去。
梵迦和尚:“怎么了?”
二凤皱着眉:“和尚你听着,万冲这话,可有什么问题?”
梵迦和尚:“说不明白,他说的时候贫僧一直用佛门心经照着他,若是他说的是谎话,心经会告诉我。可是从头至尾心经都没有什么变化。而且他说的也不是什么秘辛,稍作调查便能知道。”
二凤:“那如此,这人可用吗?”
梵迦和尚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身后就出现了一个声音。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还没回头,梵迦和尚身先一僵,灵力运转,便准备先行一步,逃之夭夭。
谁知还没动,就被人按下了:“和尚,跑什么?不认识你婷婷哥了?”
来人,正是蓝廷。
二凤看见蓝廷,很是惊讶,拍了蓝廷肩膀一下:“啊呀,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有空来这里?你跟和尚什么关系?怎么看着好像怪怪的,很熟吗?”
二凤看见蓝廷很是惊喜,叽里呱啦问题问了一大堆。蓝廷很是无奈,“你问这么多问题,我要先回答哪一个?”
那边被拦着没能走掉了的梵迦和尚,僵着身子,浑身灵力尽显,看着这两个人很是相熟的样子,生怕这俩人突然合起伙来围攻他。
二凤揽着蓝廷的脖子,笑眯眯道:“都行,你随意说,好不容易来了,走!咱去喝两杯?”
说着二凤瞥了梵迦和尚一眼,悄咪咪的凑到蓝廷的耳边说了一句:“你看他是个和尚,其实他就是个酒肉和尚,酒不离身,那腰间别的大葫芦里装了不少好酒,都是难得一见,今天你来了,咱非要逮着那个和尚,让他大出血不行了!”
蓝廷目光幽暗,笑得邪魅:“是吗?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梵迦和尚心里更虚了,无时无刻不想赶紧走。就连葫芦都丢给了二凤:“施主,酒葫芦给你们,你们喝好!突然想起来贫僧还有点事没做,贫僧得赶紧离开了!”
二凤很是惊奇,虽然这个和尚只来了半天,但是他把他的性子摸得很是透彻,没别的,就小心眼儿,爱记仇还抠门。
但是这么抠门的他,今天居然舍得把一整个酒葫芦都给他,这其中必然有什么猫腻。
二凤问:“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难不成我蓝兄的面子就这么大吗?你居然连酒葫芦都能舍弃了!简直了!”
梵迦和尚只得干笑,转身便要离开。蓝廷再次出现,拦住了他的去路。
“和尚,不陪你婷婷哥喝两杯吗?”
梵迦和尚别过脸:“不了不了,贫僧不爱喝酒。”
蓝廷:“这葡萄酒香醇,但又不醉人,喝吧,没什么事。至多睡一觉便好了。”
二凤也上前劝导:“就是啊,什么事儿你这么着急要去做?要不还是先在家里吃个饭吧,吃完饭再做别的,如何?”
最终在邳城外的山口这里,架起了一张小方桌。桌上坐了三个人。左边蓝廷,对面梵迦和尚,二凤坐在正中间。
本来蓝廷要跟梵迦和尚坐在一起,但是二凤突然临插一脚,就变成了如今这个位置。
不过梵迦和尚对此还算是满意,虽然面对面很是尴尬,但是至少现在这个样子,他能看见对面的反应,如果到时候他要出手,他也好躲不是?
关于酒这件事儿,梵迦和尚深知自己是没理,不占理的那一方,所以一早便想好了怎么躲。
二凤给蓝廷斟了一杯酒,问:“婷婷,你今天怎么突然来这了?之前不是一直在灵啾山修炼的吗?”
蓝廷一口干,“这不是出关了么,便想着许久没在大陆上露过面,索性到处逛逛,结果谁知,竟收到了老二的通知,说要我去找一个和尚。”
二凤看了看梵迦和尚:“就是梵迦大师吧?”
蓝廷点点头:“没错。”
“对了,你们方才在说什么?老二那会儿催我催的厉害,这地方看着很是怪异,那地方怎么聚了那么多人?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梵迦和尚全程缩进脖子,把自己裹成一团,从始至终不说话,酒也不敢喝了。
二凤这才幽幽开口:“地藏大陆…要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