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麻扎兵站附近的住宿点前,阳光明媚,天空干净的像水洗过一样,纤尘不染。山上下过大雪后,山下的天气往往都会好上一阵子。
清风扑面而来,我站在叶尔羌河边,并不觉得有一点冷意。
今天从麻扎兵站出发,沿着叶尓羌河逆流而上。新藏公路在海拔3784-4050米之间画心电图,虽然总体是上坡,但是没有大起大落,缓慢起伏中前行。
对于不少骑友来说,这将是挺无聊的一段旅途。沿着叶尔羌河谷骑行了40公里后,四周的一切跟40公里前差不多,如果非得说这段路有点什么变化的话,也许只是天气变化增加了点气氛。
我们总希望旅途和人生像电影一样跌宕起伏,精彩不断,并希望电影像电视剧一样漫长。但是,普通人真实的旅途和人生却像某些电视剧一样平淡冗长,更像这段画心电图的起伏骑行。电视剧才是人生本来的样子,在你的电视剧里,有些人只活了几集,有些人多活了几集,有的人活在前面几集,有的人活在后面几集。
早上,和大胡子、胖子、耿哥聊了聊,他们都没有计划直接翻过黑卡达坂去三十里营房,只是说先往前骑,看看再说。
花儿经过半天休整,状态很好,我们今天的骑行目的地是K288海拔4050米的黑恰废弃道班。
“花儿,今天我们慢点骑,我想看看叶尔羌河。”我说。
“有啥好看的?”花儿一脸疑惑地问。
“这条河可不简单”我说。
“我跟他们往前骑,你后面跟上来。”花儿说。
“这一带没信号,不敢让你一个人骑。”我说。
“没事,他们好着呢,来来往往的车不少。”花儿说。
“还是不放心你”我说。
“没事,放心吧。”花儿安慰我似的说。
“那你要把英吉沙刀放在趁手的地方,随时……”我说,示范拿着刀子捅的动作。
“别婆婆妈妈的”花儿说。
“嗯?......OK”我说。
吃过早餐,花儿今天跟着其他车友骑到前面去了,我一个人在后面慢慢悠悠骑,感受在极致荒凉的昆仑山中流淌的美丽叶尔羌河。未来,不知道何时,也许不会再有机会来到叶尓羌河边。
在路上,我有时候会坐下来感受它,触摸它,感受它跳动的脉搏和当下温婉的气息。这个时候,它成了我的叶尔羌河。
叶尔羌,维吾尔语的意思为“土地宽广的地方”。叶尔羌河的源头在喀喇昆仑山脉,全长1200多公里,流经南疆的叶城县、阿克陶县、泽普县、莎车县、麦盖提县、巴楚县7个县域。叶尔羌河灌溉面积高达660多万亩,养育着南疆240多万人口,是新疆最大的灌区。
我戴上耳机,手机音乐上放着王月明的曲子《青海青》,雄浑苍凉,一段孤独、扎进荒芜的旅行即将开展。
骑去黑恰废弃道班,我选择经过建于1964年的猛进桥。这样一条满身泥尘的老桥,仍保留着那个年代特殊的印记。猛进桥边的河滩地上生长着低矮的红柳、针茅草这类植物。
这样一条默默无闻的小桥,它的使命只是不让麻扎达坂上流下的雪水冲毁路面,并没有多少丰功伟绩,生命历程并不“金光闪闪”,但似乎却是不可缺少的。
猛进桥就像我们平凡的父辈,在各个角落当着螺丝钉的角色,用他们沧桑的脊梁撑起国与家的一片天空。就是这样一条蹬两下就会跨过去的桥,也许从未没有人注意过它,就连叶尓羌河的夏季大水也未能伤到它。
猛进桥的左手边已有新桥,很少会有汽车和行人再走旧桥,但是它并没有被彻底废弃,宝刀未老,仍在发挥着余热。
一过猛进桥,就算是从麻扎兵站正式出发,走向昆仑山未知的深处。今天的骑行地貌,跟前天从库地村到204废弃道班差不过,都是沿着河谷,逆着河流而上,河谷两边的山都是一样的荒凉和寸草不生。
要是有人接上一句“鸟不拉屎”,我也不反对,确实没有看到鸟,连乌鸦都没有。只是这一段的叶尔羌河谷比哈拉斯坦河谷要宽阔的多,哈拉斯坦河只是叶尔羌河支流的支流。
偶尔转个河湾,公路探出头去,就会有雪山出现在你的前方。
新藏公路旁,叶尔羌河两岸的山体滑坡严重,泥石流严重,夹砂带泥冲击到叶尔羌河内。
从这一段叶尔羌河两岸的切割和公路的坍塌情况来看,夏季雨季时,喀喇昆仑山和昆仑山的冰川融水可能会大幅增多,加上沿途支流的流量增加,叶尓羌河流域的流量将显著暴涨。
这一段的叶尔羌河河水,在坡度较大的地段,水色浑浊,拖泥带水。山上泥石滑落到叶尓羌河里,形成堵塞,以致河流经常在宽阔的河滩上变换方向。
有时候,激流难免会侵袭到公路上来,形成塌方,造成危险路段,河滩里还留存有汽车的残骸。
叶尔羌河河水在平缓的地段则变成蓝绿色,像翡翠般,惹人喜爱,在灰色的河滩中异常显眼。
叶尔羌河突破西昆仑山的多重拦阻,给寂寞无趣的西昆仑山带来盎然生机。在叶尔羌河的中游,古代名为葱岭的帕米尔高原上,有一个中国最“牛”的县——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那里有雪山、湖泊、草原、花海,还有热情好客的塔吉克族人。
每年春天到来,3月中旬往后,叶尔羌河谷两岸虽然仍是陡峭、嶙峋、荒芜、寸草不生的绝壁,但见美丽村庄里,在蓝绿色叶尔羌河河水的边上,却是杏花如云霞般傲然怒放,美景天成。
当摇摇晃晃地走过叶尔羌河上的简陋小木桥,或者在夕阳牧归的时候,跟在羊群后面,赶去与杏花的约会,在远处雪山、白云、蓝天、村庄的衬托下,有一种回归到了“世外桃源”的感觉。
坐在叶尔羌河岸边,我想,现在,如果叶尔羌河的水量可以浮起一艘船,而我也刚好有一艘船,哪怕是羊皮筏子也行,就可以顺着叶尔羌河漂流到位于西昆仑山腹地的塔吉克族村庄,做一个真正“冰山上的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