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迷迷糊糊爬起来之时,南山月已然离去一日有余。
他跳着地埋怨他不守信誉,不正当竞争简直是小人行径。
凌渊见状只觉好笑,最终拗不过他,还是未顾及璎繁的反复劝阻,寻了四名身体健硕的蝠族侍卫拎他启程。
折愿叫苦连天。
作为花灵,她本就需要暖阳当空,草长莺飞的环境才能得以健康长寿,常住翼族本就已然极其耗损修为,经此一事,还要窜去那寒冷异常的冰雪之地搜寻南山月的足迹。
东篱怕她冻死,于是将手中仅剩的鲛绡做了软衣,套给了折愿。至于回礼……折愿实在不知身上存何有用之物,便想到了前几日南山月异常感兴趣的黑镯。
反正它既不好看,又不合手,从前娘亲说带着辟邪,然而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辟邪之事纯属无稽之谈。这黑镯明显十次有九次半都不灵,剩余半次仅能算得上的撞大运。
既然无用,又和南山月手中的异常类似,如此勉强可以算得上是成对物品,此番送予东篱也算是个郑重其事的顺水人情。
然而毕竟自己贴身佩戴多年,赠礼之时,他还装模作样地妥善嘱托了一番。
翼风崖是真的好冷,即便身着鲛绡软甲,折愿还是冷的神志不清。然而更让人头大的不是冷,而是此处似乎被设下了某种禁制,她根本无法随意钻探,绕了许久皆是在原地打转。
遇事不决就逃之夭夭,保命为先,冬瓜,真的别怪我不讲道义,这可是你向我重复再三,引以为傲的大道理……想必等你行至此处,必然也会恍然大悟,回头是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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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中封禁数万年的翼风崖果然如凌渊所言,提前三天便撤走了入口处的结界。
称之为崖,其实此处是一座陡峭的高峰,南侧积雪,曾是绝佳的掩藏场所,北侧为逐年凝结生长的玄冰,曾有“行一步退十步”的流传说法。
万年前仅存的记载表明,南侧积雪深浅莫名,看似表面平坦,然而一步之差,便有可能转瞬被遗留的冤魂拽住,埋于积雪之下,也就是传于民间“雪吃人”的故事。
而北侧的玄冰虽逐年生长,会掩盖之前的路线,改变道路的走向,但好歹万象明摆于眼前,只要谨记“看山不是山,看路不是路”,便有机遇恰巧者,有缘行至山巅。
但按理说,南北侧的异象丛生皆要行至第三阶才会发生,可倒霉的东篱与同行的四位翼族壮士,刚登山不久,便被一阵诡异的大风吹散了……
这下完了,折愿也不知去向,同伴也找不到了,南山月更是从一开始便将自己丢在一边。
果然关键时刻还是只能靠自己啊……
东篱走了许久,感觉自己似乎真的一直在原地打转,他自认方向感虽差劲,但是绝不会到如此地步,于是只得默认是撞上了鬼打墙。
一边埋怨折愿所说这黑镯辟邪果然是一派胡言,一边默默向生活妥协。既然没有过五关斩六将的机会,那便原地修整以待明日吧,反正一时半会,他的确无计可施……
东篱此次上山只带了不多几样工具,和数不尽的干粮。
他自有记忆起,便有种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那便是他可以将手边所存的任何材质,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虽然此术法幼时也是时灵时不灵……
但是此事自小便被他老爹明令禁止,本是个对凡事都毫不上心的胖墩,却对此异常计较,经常是发现一次,自己便被追着胖揍一次……
故而后来,东篱养成习惯,只在自己房里偷偷捣鼓。
然而此时身居荒野,此种天赋便显得异常重要且突出,既方便,又不为人所知!
坐地凝神,眼见手起之时遍地雪白旋转着迎风而舞,不多时便化为一圆顶小屋,东篱钻了进去,抬手封了门,又举手于被风处开了小窗,转瞬便沉沉睡去。
然而半夜他突然被一阵尖利的叨啄之声惊醒,他透过小窗望去,窗外竟是满天飞舞的血红色玡乌……
玡乌本应是喜食腐肉,吸涉邪气的鸟,此番为什么会大批出现于此?
按理说正规的登崖之期应该是明日,像自己这般知晓内情,提前出行之人定是少数,既不会有大批人上山,那定然不会出现许多人身死,玡乌鸟聚集根本毫无道理……
然而未等他反应过来,只见自己身处的小屋应声而裂,东篱一个骨碌翻身而起,撒腿就跑。
他的背后,一团黑气迅速地凝结成型,转瞬之间便化为一只巨手,死死地抓握住他的腰部。
此刻东篱完全顾不得老爹嘱托的,不可在外施展驭物之能,无论如何保命最重要!
他抬手而起,向着后方划出数刀冰刺,那黑手似觉痛楚般,扭曲着将他甩落在地。虽吃痛,然而东篱不敢犹豫,翻身爬起径直向前跑去,转手建起数道冰墙,试图阻隔。
没过多久,黑手仿佛反应过来,将数道冰墙一一击穿,急速行近,拦在东篱面前。转瞬之间,身后的玡乌眨眼而至,发出欢愉的嘶叫。
东篱起手画圆,将自己包裹其中,可招式未成,他便已然被死死捏住了脖颈。
这也太惨了吧,追爱未成,今日竟然就要命丧于此?
东篱使劲扑腾着,可黑手越攥越紧,他已然眼冒金星。
然手脚扑腾间,突然一道黑红的光芒闪过,耀眼夺目,刹那之后他又再次跌落于地,面前的黑手扭动着,似乎是受到了某种巨大的痛苦,漫天的玡乌见状也即刻扑腾着散去。
东篱惊诧,尚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觉自己又被另一股力量拎起,继而坠落于地,他踉跄着后退,感觉触及到了温热的胸膛,面前他方才跌倒的地方留在一个硕大的深坑,转瞬黑手已然化为烟尘散去。
回过头,只见来人深邃明澈的眉目于月色的映照下俊美如画……
“你个骗子,你为什么丢下我!”东篱着实气愤。
“都说了不让你来……”南山月放下他,自顾自地向前走。
“可是我没有同意啊?!”东篱紧跟着追了上去。
“我说话向来不需要别人同意……”
“真的吗?那你若是说现在嫁给我,立即拜堂成亲,也不需要征得我的同意吗?”
“我不会说的。”
“哦……那你说话不用征得别人同意,我说话还不用呢!那为了弥补你擅自前往,不守约定,我让你现在以身相许!”
“我不同意……”
“切,女人可真不讲道理……”东篱望着南山月的背影,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