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眼中的殿下,不是我眼中的元琰。”
慕伶没什么好气道:“在你眼里他是个好人,就能让其他人忽略他犯下的错误?如果真这么容易,那还要刑法做什么?每个人在你眼中都是好人,那每个人都可以无罪释放了?”
谢黎安盯着伶牙俐齿的她,冷声道:“胡说八道!”
慕伶不以为然道:“是谢副将您先用了一个歪理说服我。”
“等到殿下气极之时,你连我的歪理都没机会听!”
慕伶淡笑道:“那就拭目以待。”
和她说理由,再怎么都讲不通。
谢黎安费了这么大的口舌,得到的回应几乎没有。
他将手中的长剑收回剑鞘,对她道:“给你一点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待殿下来审问你的时候,如果你还是这个态度,那就等死吧!”
“……好。”
谢黎安不再多说,派了外面的两个士兵过来守着,自己下楼去寻那心情极差的元琰。
所幸元琰并没有跑出去,只是在大堂之中叫了几壶好酒,又开始买醉。
谢黎安刚下去,他就朝着他招了招手。
“你过来,陪爷喝几杯。”
谢黎安依言,走了过去,在元琰的对面坐下。
元琰没喝几杯,却喝得双目赤红。
他给谢黎安满上一杯,似在对他讲,又似乎在自言自语道:“爷最讨厌被别人欺骗,怎么这次又被骗了?”
仰头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刺喉的酒,带着醇香。
他的双眼无神的盯着某处,又道:“现在怎么办?要把伶伶怎么办才好?”
谢黎安适当的提出建议,道:“秉公执法。”
元琰摇了摇头,道:“爷自己都是个不守法的家伙,哪儿有资格去用法规约束别人?或许就像是伶伶说的那般,爷以前干了那么多荒唐事,她记恨爷也是有理由的。”
“那殿下是想要放过慕伶姑娘?”谢黎安询问道。
他虽然不善于察言观色,但是元琰对于慕伶的感情这么明显,他又怎么会看不出呢?都到了这一步,他还要为了慕伶说话,不就是舍不得吗?
谢黎安干脆给了元琰一个台阶下,道:“慕伶姑娘可能是有什么难处,虽有罪,但罪不至死,殿下何不如小惩一番,便驱她离开?”
“小惩?”元琰重复着这两个字,抬手放在桌上,托起自己的侧脸。含着酒意的声音,迷迷糊糊道:“只是小小的惩罚一下,哪里能够消除爷的恨意?”
“那殿下想怎么办?”
“嗯……杀了太可惜,揍一顿?爷又舍不得。你说说,能怎么办?”
谢黎安:“……”
他铁石一般的心肠,从来不觉得威胁自己性命的人,有什么舍不得。
元琰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思考片刻后,他道:“只要殿下一声命下,无论是想对慕伶姑娘施加怎样的惩罚,属下都会竭力办好!”
“你这不说了等于没说吗?”元琰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谢黎安心下明了。
其实刚才那句话,他只是试探试探元琰的想法。现在听到元琰的回答,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元琰生气是生气,却又不舍得重罚。说到底,还是感情的因素作祟。
谢黎安沉声道:“殿下真的觉得不忍心,不如放慕伶姑娘离开……”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元琰的刀眼就飞了过来。
他咬牙道:“离开?”
“想得美!爷的东西,抓在手里了就是爷的,除非这东西从这世上消失,否则别想着能够离开!”
谢黎安眸色微动,不由想起楼上被绑的慕伶。
元琰此时的想法虽然不明确,但态度十分坚决,他是不会放慕伶离开的。就算她想方设法的害他,他也要抓着她在他身边。
谢黎安不太能够理解这种想法,他径直将自己心里的话讲了出来。
“慕伶姑娘只想要殿下您的命,留她在身边,就是养虎为患。”
元琰将手中的酒杯攥得紧紧的,似乎再多用一点力道,那酒杯就会被他捏碎一般。
“拔了老虎的牙,爷看她怎么咬人!”
怎么拔?
想到这里,谢黎安便皱起眉头来。
元琰心里似乎萌起了什么想法,让他暂时放下了慕伶的事。拎着酒壶起身,他绕过桌子走到谢黎安的旁边坐下。
长臂一揽,刚好将谢黎安宽厚的肩膀搂住。
两个大男人身体贴近,在酒场上也算是正常。
谢黎安正襟危坐,有些局促不安。
“也只有你还算诚信,没有想法设法的骗爷。”元琰语气悲凉的感叹道。
他就着手中的酒壶,仰头往嘴里灌去。喝了一口,顺手就将酒壶递到谢黎安的面前。
“来,你也喝一口!”
“……”
看着那酒壶刚被元琰喝过,谢黎安盯着那壶口,有些犹豫。
“来,喝啊!”见他没动作,元琰再次催促道。
谢黎安无奈,伸长手臂,将桌上另外一壶没有被喝过的酒拿了过来。拔掉上面的塞子,和元琰举在他面前的酒壶,轻轻一碰。
“那属下恭敬不如从命。”
拿着新的一壶酒,他仰头喝了一大口。
刚喝完,元琰就举着酒壶,和他的酒壶碰在一起。
“喝过酒,你谢黎安就是爷的人了。”元琰突然道。
谢黎安手上的动作一顿,沉静的深眸中荡起涟漪,心中也升起一些喜悦的情感来。
他仰头,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酒,豪迈道:“好!我谢黎安日后定当誓死追随殿下,为国家为黎民百姓,死而后已!”
“呵。”元琰勾起一抹笑容,侧目看着这个一脸严肃认真的男人。
“谁让你死了?”他笑道:“你把爷带去皇都,坐上那个位置,就得负起责任来好好为爷办事。什么死不死的?以后你的命爷说了算,爷说让你死,你才能去死!”
谢黎安仿佛是等这句话,等了许久一般,耳畔响起这话的时候,他的心狠狠的动摇了。
拿着酒壶的那只手轻颤了一下,他仰头再灌了一大口酒。
烈酒烧吼,滚烫刺辣,从喉管烧过,一直淌到心口的位置,灼烧着那处。
半响,才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