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青衣疑惑地念出了这个名字。她认识很多仙子,也打听过诀曦熟识的神仙,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位仙子是叫清月的。
“没什么,不过就是话本子里的一个人,我随口说的。”诀曦摆了摆手,继续低着头去找那几坛子酒。终于想起了具体的位置,用手将那几坛酒挖了出来,“可算找着你了,今天我一定要喝个痛快。”
那几坛子枫林醉上面落满了泥土,封口处用几张红纸条密封着,诀曦伸手拍了拍上面的土,打开盖子,一股子淡淡的花香融着酒香立马沁入鼻尖。
“仙君向来酒量极浅,还是不要饮得太多。”青衣虽是如此规劝着,但面上却是含了淡淡的笑意,想起了之前诀曦醉酒迷迷糊糊枕着她的手睡了一下午的事情,不由得笑意更深。
那日诀曦喝得迷迷糊糊,她虽已大概猜到了可能是被下了药的缘故,才会行为较平时放浪,她手中有类似于这种催生情愫之药的解药,那时因着自己的私心却不愿给他服下。
只因他这样醉酒时,他才会离她如此的近。
要说起青衣和诀曦的过往,那还得从诀曦还是个稳重性子说起。那时他连个三千岁都没有,在天宫里头闷久了,于是被三殿下寄寒神君带着一起来蓬莱山参加讲学会。
蓬莱山自古就是个宝地,又是四界交汇之处,故此常常将一千年一度的讲学会和比武大赛设在此处。除凡界以外其余五界对此感兴趣的都可以来学习切磋,寄寒当时是最喜欢这种场合的,觉得自己的小侄儿也应该出来见见世面,不能总是闷在天宫里头,于是这次带着诀曦也一道来了。
虽然那时诀曦还没怎么长得开,可从眉眼之中还是能看出点翩翩公子的模样。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长衫,规规矩矩跟着寄寒在蓬莱山听讲学论道。
不过也可能从小就喜欢清净的原因,他觉得讲学会上唇枪舌剑唾沫星子横飞的场景实在让他头疼,于是讲学会只听了半场就辞了寄寒出了蓬莱观,独自一人来到了断崖峰。
青衣是在断崖峰遇上的诀曦。
但这第一次相见,青衣现在想起来可能觉得是有些狼狈的。因为那时她其实是被一些法术高强的小妖给欺负了的。
她不知道那几个小妖为什么要欺负她,可能是因为她是仙子中的下等仙,法力不高,欺负她并不会惹上什么事情,还能让他们这些妖界中人得到欺负外界人的一种趣味感的缘故。
青衣当时是很不服气的,因为她是被妖界的**术给迷晕的,她觉得他们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欺负她一个弱女子实在可恶,嘴上骂骂咧咧,脚不安分地踢蹬着,虽然一次也没有踢到那几个小妖的身上,但是仍然觉得比什么都不做要解气得多。
于是那几个小妖势必将可恶的行径做到更可恶。觉得现在神仙都在主山听讲学,这断崖峰暂时是来不了别的神仙,便用了根绳子施了法将青衣捆住,将她吊在断崖峰的悬崖边,还慢慢扯动捆着她的绳子,将她一点点放下去,再一点点收回来。
悬崖上的石头大多很锋利,青衣害怕石头划花自己的脸,哭得涕泪横流。
青衣越哭,他们笑得越欢乐。正在青衣实在没什么力气再哭出来时,他们之中有个小妖提议将青衣扔到悬崖底下去。
这断崖峰是蓬莱山最高的地方,在她施展不了法术的情况下,弄不好直接会粉身碎骨要重新修炼一副身子慢慢养着了。
事到如此地步,她已经很认命了,幽怨地瞪着那几个妖,然后坐在悬崖边,等着她们将自己扔下去。
那时她除了听到山顶簌簌作响的风声和那几个小妖得意的笑声外,还有那句:“谁敢扔她下去,我一定让她也有同样的下场!”
那是青衣此生听到诀曦说的第一句话。
她后来想了想,在别人听到这句话时一定会以为青衣是他很重要很想保护的人,可她心里其实是很通透的,诀曦说这句话无非只是因为神界、仙界本是一体,区别只是在于品阶的高低,所以他看不惯妖界的人欺负自己人,所以才这样说。
但她仍旧还是幻想着这句话有别的什么含义。
白衣飘飘,不染纤尘,诀曦立在那儿,眼风一扫,轻轻挥动流云扇,那几个小妖一开始并不怎么惧怕。其中还有一个生了一双丹凤眼,脖颈下有一个小小的黑色羽翼图案的女子走出来冲着诀曦大喊:“我是魔界公主锦瑟,你敢伤我,我的兄长和义父一定饶不了你。”
原来方才那吵嚷着要将青衣扔下山崖去的女子并不是什么小妖,而是魔界的公主——锦瑟。
诀曦好看的眉头微皱了皱,语气清清淡淡,“没听说过什么魔界公主,我只知道你要是敢动我神界的人,今日我一定饶不了你。”
锦瑟好像没见过这么猖狂的,与诀曦动起手来。
两人将断崖峰的石头击碎了好几块,最后打了片刻,锦瑟输得灰头土脸,一甩袖子生气地走开了,临走时自然还不忘撂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告诉我兄长,让他好好收拾你!”
“我叫诀曦,你要是有本事就告诉你兄长让他收拾我,我敢保证到时候吃亏的肯定还是你。”仍旧是这样轻飘飘的语气。
那锦瑟公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带着那几个小妖走了。
待他们走后,诀曦走过去帮青衣解开了那根绳子。
青衣之后每次想起来,总觉得诀曦没有热烈地喜欢上自己是因为那一日她的模样太狼狈,她觉得若是那日像现在一样落落大方地站在诀曦面前,诀曦说不定就会喜欢她了,何至于现在还弄什么在树上跳舞的把戏。
第一次相见真的很狼狈。因为被风吹久了,她的脸色苍白还透着些看上去不健康的红,眼泪糊了自己一脸,头发乱糟糟,像是一捆枯草,衣服也被崖上的乱石割破了好几条缝。
她当时很尴尬,看了看自己被乱石割破的膝盖,快速地撩几下自己的头发,好让自己尽量不要过于狼狈,看着干干净净白衣胜雪的救命恩人诀曦,行了个礼,“多谢,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诀曦淡淡道:“天宫小殿下诀曦,来参加讲学。”又瞥了一眼她受伤的膝盖,“你还走得动吗?”
其实那时他还是很有君子风度的,若是换做现在他绝对不会这么贴心的询问一个与他素不相识之人是否安好。
但当时寄寒就是这种很贴心的人,近朱者赤,他跟着寄寒实在学得了很多礼节。
见到青衣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的懵懂样,他想着帮人帮到底,将青衣扛到了自己的背上,将她背会了住处。
一路上,实在很无聊,青衣觉得太过于安静了,问了他很多问题。
“小殿下今年多少岁?”
“两千八百岁。”
“小殿下平时喜欢做什么?”
“看书。”
“小殿下……”
“你再吵,我就把你还给那个魔界的锦瑟公主让她把你扔下山崖。”
“……”
青衣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即使之后她不知道为什么诀曦变得如今这般不太正经,但因着这件救命的恩情,她的心下就对诀曦存了许多的好感,只觉现在的诀曦虽没有第一次见面时正经,但沧海桑田,时过境迁,谁会变成什么样谁又能说得准。
回忆就此结束,诀曦的酒已经快要喝完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傻傻地看了他半晌,怕他对此不满,略微挪开了眼睛。
“你刚才那舞跳的还可以。”诀曦突然说起刚才跳舞的话题,抿了口酒,“就是不知道你脑子怎么想的,弱不禁风偏偏还要选在树上跳舞,我是真不知道你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这下子青衣方才美好的回忆一下子消失不见,只见得到诀曦脸上丝毫不掩饰的笑容。
“原来仙君这性子变了许多,可这嘴巴还是像初次见面时一样厉害。”她顿了顿,“不知道这次我摔下来,仙君会不会像之前魔界公主要将我扔下山崖一样将我给救了呢?”
诀曦皱着眉,“之前?”愣了片刻,脑子里好像想起了之前是有救过青衣一次的事情,他微微笑道:“年轻不懂事,别见怪,若是当初你遇上现在这般样子的我,你可能已经魂祭了,根本没机会在枫林之中舞上一舞。”
青衣尴尬一笑,原来这么久了,只觉诀曦性子变了不少,这嘴巴还是像之前一样厉害。
一时再无什么话说,诀曦喝完酒,留了两坛想着带进主山中慢慢享受,于是进了山,见那太瑶真君去了。
到了蓬莱观,诀曦在里头的椅子上坐了好久,没有等到那位太瑶真君,只等到了太瑶真君的徒弟。
太瑶真君的这位徒弟名唤言辞,平时少言寡语。
言辞言简意赅地为诀曦介绍了一些文书官需要做的一些事情,又简单地带着诀曦熟悉了一下观内的事物。
诀曦听着听着,觉得有些渴,顺手就把酒壶给打开,然后舒服地饮了一口酒。言辞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把手一摊,冷着脸,“师父不喜欢周围人饮酒,把酒交给我。”
诀曦嘴角上翘,默默一口气将酒喝了个精光,将酒坛倒置,一滴酒都没有倒出来,朝着言辞眨了眨眼,“现在没有酒了,这酒坛子你还要吗?”
言辞冷着脸看着诀曦,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空酒坛子,“抄写观规一百遍,明日辰时给我,否则就请仙君另择高处。”
“什么?就因为太瑶他不喜欢别人喝酒,我就不能喝?还抄一百遍观规,你们这蓬莱观破事真多,温不慕神君的太白观从来就没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诀曦现在才觉得这哪里仅仅是太瑶的脾气古怪,这分明他徒弟的脾气更古怪,本欲发通脾气,但一想到如果第一天就忍受不了说明他无能不要紧,如果天帝知道了一定会逼着他纳侧妃。
小不忍则乱大谋,所以他忍。
“不,现在是两百遍。”言辞重新说道。
“为什么?”
“直呼真君名讳,加一百遍,这是观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