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本来并不关心许涟衣是谁,毕竟她们之间没什么交集,可看到许涟衣朝着小金子他们那儿走过去的时候,她就有些着急了,难道说小金子也认识她?他才刚刚来到陵城没几天就认识了清香院的花魁?清儿在心里偷偷地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去看小金子。
过了一会儿,清儿稍稍偏了偏头,看到许涟衣果然是向着小金子过去了,对着小金子福了一礼,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然后就看见小金子身边的那几位公子纷纷告辞离去,小金子带着许涟衣上了楼。
无暇去管身边围观之人的七嘴八舌,清儿简直委屈得要死,她从小认识的小金子,对她视而不见,眼里却只有别人,一气之下,清儿转身离开了客栈。
走在大街上,清儿心里不是愤怒,而是莫名的哀伤,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有别的女人抢了自己的儿时玩伴吗?想当初小畅子和小铭子娶妻的时候,她心里却不是这种感觉,难道是因为只有小金子才会摸自己的头吗?清儿想了想,也许是吧,在众多玩伴里,只有小金子会这么待她。
抬头看了看天色,清儿收拾了一下心情,毕竟还要回府,小姐刚刚大婚,她可不能摆着一张臭脸,对着天空扯了个笑脸,然后一路小跑,回了江府。
到了小姐和姑爷拜门的日子,江府一大早就开始忙活了,有了忙不完的活要做,就无心去想些别的。清儿心里虽有些难过,但也抽不出时间,无法去胡思乱想,也无法去向小金子道别。
等到拜门宴结束,小姐回房,清儿终于可以和小姐还有阿香说上话了。
阿香拉着清儿嘴里就没停下过,刘府长什么样子,里面有多少园子,园子里有些什么奇花异草,刘府都有哪些人,哪些是真的对小姐好,又有哪些是一脸算计。总之,在这三天里的所有见闻,阿香都向清儿还有其他几个丫鬟说得仔仔细细,生怕漏了些什么。
听说小姐在刘府没有受到欺负,清儿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别的不怕,就怕小姐人善被欺负了还不去计较。还好有阿香跟着,身边有人照应着也是好的,自己也就可以没有遗憾地离开陵城了。
新婚夫妇拜门都要赶在黄昏之前回去,所以江小姐也没有停留多久,就匆匆告辞了,看着姑爷和小姐百般恩爱,清儿心里也是甜甜的。
收拾完东西,拿着账房开的工钱,清儿也没有去告别,一个人悄悄从角门离开了。
无意中又来到了欣悦客栈,可是小金子已经不在了,据说许涟衣来找他的那天,他就离开了。清儿垂首看了看那日小金子和朋友一起谈笑的那张桌子,似乎还可以看到当日的情景,苦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客栈。
本来打算离开陵城,继续南下一路到江州的,但现在也没了心思,反正是一路逃亡,到哪里不是一样?索性就走到哪儿算哪儿了。
走了一会儿,天色渐暗,清儿不想花钱住客栈,再说了,出了城,这荒郊野外的也无客栈。沿着官道向南,只有少数几个行人,若是寻不到个落脚的地方,恐怕就真的要幕天席地了。所以她一直留意着附近有没有人家,或者是驿馆,这里距离陵城并不太远,所以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得到。
天已经暗了,清儿也看到了一个小村子,还好及时赶到了,不然大半夜的话,敲门估计都没人敢开。村头住的似乎是个单身汉,看到清儿之后一直拿两只眼睛贼兮兮地盯个不停,嘴里还啧啧有声,清儿心下害怕,赶紧跑了过去,没敢看他。
在村子里清儿一面走,一面寻着合适的人家,清儿一个小姑娘家,自是不能借住在单身汉家里的。家里有妻有子的也不可以,万一被误会就有口说不清了,所以在仔细观察后,她去了村西头的张大娘家里借住。
张大娘家就她一个人,唯一的儿子在陵城给大户人家做小厮,平日里也不回来,见到清儿要借住一宿就愉快地答应了,毕竟也可以有个说话的人。
睡到了半夜,清儿感觉怪怪的,似乎身边有人,睁眼一看,差点吓了一跳,竟是个男人站在她床前!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清儿心里一阵恶寒,是村头的那个单身汉。
她吓得赶紧大叫了一声“救命”,翻身从床上下来,想要跑出去,可那人挡住了门,清儿无法,只得一面提防着他,一面暗中寻着有没有什么防身的东西。
还未等到清儿拿起墙边的锄头,那人就把她逼回了床上,清儿不住叫着“救命”,张大娘的耳朵有些背,不叫大声点真是一点作用都没有,清儿心里暗自垂泪。
就在清儿以为今日要倒霉的时候,终于有人冲了进来,清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村民们把人送去了官府,张大娘也被吵醒了,拉着清儿的手一直说着这世道不太平。北边天天在打仗,这单身汉就是从北边溜回来的逃兵,家里的人全都死光了,腿还有点残疾。
村长看他可怜才收留了他,没想到这人三天两头地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衙门里的人都认识他,每每关了几天就放了出来,放出来之后又进去。
村里的人和衙门都被他弄得不胜其烦,可他的罪名又实在是定不了大罪,渐渐地大家也就都习惯了,平日里也不搭理他,没想到他打上了你的主意,这畜生!
清儿道了声没事,然后就扶张大娘去休息了,大半夜的把村子里的人都吵醒,她心里过意不去,向大家一一道谢,村民也就都回家去了。
清儿不是第一次出门,也遇到过别的事,所以稍稍在心里平复了下心情就去睡了,毕竟明天还要赶路,不能因为这就误了行程。
可是,躺在床上之后,清儿却有些难过,尽管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不去在意,可还是莫名得悲伤,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打湿了枕头。
她本来可以不用这样的,她本应该在家里享受着家人的宠爱,和玩伴们一起打闹,无忧无虑的,可现在却被迫背井离乡,一个人四处游荡。
还记得第一次遇到山贼的时候,清儿整个人都吓傻了,任凭山贼抢了她的包袱,将值钱的东西全部抢走。直到山贼走了好久她才回过神来,当时她不敢流泪,怕哭声把山贼再引回来,直到累得走不动了,远离了山贼的地盘,她才躲在一个草堆后面大哭了起来。
如今,经历得多了,虽然不会再轻易被吓到,可心里仍旧委屈,仍旧需要人来安慰,想要人来保护。即使内心伪装得再强大,她也只是一个小姑娘,遇到事情依旧会害怕,离开久了也想要回家,看到别人一家团圆,生活得幸福,也会双眼涌泪,充满羡慕。
清儿不想难过的,可倦鸟思林,池鱼思渊,她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只能无声地哭泣。她真的很想回去,回到豫州去,可她又不能回去,她必须远离,必须要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她这一生,从遇到那个人开始,就注定了要隐名埋姓,一路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