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金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清儿说得对，他们如今没有丝毫证据，若真的挥剑斩了郭焱，自己也要担上罪责，到时候清儿能不能顺利离开鄯州，都是未知数。

一连喝了好几杯茶，甄金才觉得嗓子好受了些，只是仍旧发紧发哑，“对不起，是我着急了，小白，按清儿说的做，明天你们去找师父，把事情告诉他之后，就留在军营吧，我们恐怕没办法保护你了。”

小白重重将杯子放在了桌上，“我去可以，但我绝不会留在军营，我不需要你们保护，也不能将你们扔在这儿不管不顾！”然后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房间。

清儿想要把她追回来再劝劝，被甄金拉住了手，“清儿，对不起。”

清儿回身让他把脑袋伏在自己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别说对不起，这件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的错。”

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出，“有件事我没告诉你，怕你生气。”

清儿轻笑了一声，“你说吧，我保证自己不生气，你若是不说我才要生气。今天你还跟我说因为郭焱的那句话惹你不开心，其实还有其他原因吧？”

甄金心中叹了一句娘子果然不好骗，然后老老实实把下午的情况告诉她了，他小心翼翼抬起头来，观察着清儿的反应，要知道那幅罗山早行图可是岳父大人的心爱之物，就这么被人觊觎并且成功了，怎么可能会一点都不生气？

清儿的确是生气，但这些却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所以并没有多少惊讶。

“那幅画本就是送给他的，生气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把这笔帐记着，到时候一并算总账。明日你正常去府衙，看有什么公务，我先去找丁大哥让他们给爹爹带封信，让他们在京城也早做准备，万一我们失败了，也不至于连累家人。然后出去打听一下，正常给各位夫人小姐们送礼。”

甄金觉得自己娶了清儿真的是三生有幸，遇到了这么大的事，自己早已经被气昏了头，而自家娘子还能如此冷静清醒地为他们做谋划，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起身把清儿揽入了怀里，似乎这样就能将她抱得更紧，更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与庆幸。

“清儿，还好有你，跟你比起来，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差劲了，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还要你来点醒我。我这么笨，你会嫌弃我吗？”

清儿敲了敲他的胸膛，“说什么傻话，我是你娘子，咱们是一家人，谁嫌弃谁啊？除非哪一天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否则我是不会放弃你的。”

甄金被她说出了危机感，马上赌咒发誓，“我绝对不会对不起你的，也不会做十恶不赦的事，若我当真哪一天要做恶人，肯定事先征得你的同意，否则你就休了我，说到做到！”

清儿简直觉得他太敏感了，不过是和他开玩笑，这人怎么就当真了呢，真是一点都不可爱。把他的手拉下，“我知道了，不需要你发誓，咱俩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若真有点坏心思，你当真以为能瞒得住我？你放心，我是不会放弃你的，也不会让你走错路。”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谁更配得上谁的问题，而是如何化解这场危机，并且查清背后牵连之人。

清儿用茶水在桌上画了几个圆圈，以此来表示鄯州、秦州、西戎和北狄的关系，“秦州地广人稀，后面就是京城明安，相较而言，比鄯州要重要得多，不知道明天去送消息，还来不来得及。”

甄金也有这个担忧，“如今城门已关，我们也出不去，只能希望师父早日得到消息。”

“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若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秦州，并由此进攻京城明安，那为什么还要屠戮鄯州四县？若没有这件事，朝廷不会派程将军过来，即使如今他们使了一招调虎离山，把程将军骗到了鄯州，可若加急行军，两日之内还是有可能赶到秦州的，若从京城调兵，怎么说也要五日，这么看的话，似乎对我们更有利才对。”

甄金还记得楚方听到的话，当时那人的原话是“怕事情太顺，朝廷起疑”。屠戮鄯州四县确实能让鄯州父母官避免被怀疑，但也会因失职降罪，或许在郭焱眼中，失职之罪和将要获得的利益相比，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但这对西戎和北狄有什么好处？就像清儿所说，这么做朝廷就会有所防备，即使郭焱可以阻止州内士兵不动，却无法阻止朝廷大军，北狄和西戎会为了一个鄯州知府，退让到如此地步？

“有没有这个可能，西戎和北狄本来是想要进攻鄯州，但后来郭焱和他们做了交易，比如说将鄯州拱手相让之类，然后使一招调虎离山，再把秦州拿下！”

清儿点了点头，“这种情况是存在的，现在我们就要做个假设，鄯州有多少人是知道并且参与这件事的，若普通守军都知道，那只能说明，这件事并没有特意隐瞒。明日你在府衙留意一下，留意这些人的每一句话，这样咱们也好及早做准备。”

甄金看着桌上的茶水逐渐消失，心中沉重，若猜测成立，鄯州官员都知道真相，那他们就很危险了，无论是假意逢迎，还是提剑而起，最终都是死路一条。

他突然想到接到任命的那一天，那时候先是失望，然后又燃起了希望，想要在边远小县一展才能，施展抱负。在赴任途中他想了很多救护难民的方法，可在此时看来，就像是一个笑话，这是别人挖好了坑让他跳，他不仅跳了，还带着清儿和小白来了，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

有时候人真的不能太过认命，特别是牵扯到自己亲近之人的时候，若他试着抗争，或许就是另一个结局。若清儿和小白真的出了什么事，让他如何面对伊家和楚家，自己的父母要如何与他们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