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药端上来，甄金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喝，刚才的话他听到了，头痛是因为还在抵抗，若是喝了药，是不是就意味着失败？意味着自己要将过往全部忘记？

“你把它拿走，我是不会喝的。”

人若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他一定会遗憾，无论记忆是美好还是痛苦，都该由他自己选择，而不是外人作主。

“少爷，有我们在，一定不会让您忘的，而且还有少夫人。您就把药喝了吧，少夫人醒来看到，会心疼的！”

甄金顿了一下，“少夫人？少夫人是谁？”

甄彻似乎傻了眼，好久才反应过来，“二少爷，您已经不记得少夫人了吗？”

“她到底是谁？”

甄彻默默把药递了过去，“您连少夫人都忘了，就没必要再硬撑了，还是喝药吧，撑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甄金有些暴躁，头本来就够疼了，还要思考他口中的少夫人是谁，莫非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爹娘给他偷偷娶了妻？不行，他不同意，他有喜欢的人，那人叫什么来着？甄金绞尽脑汁，却想不起来自己喜欢的姑娘叫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甄通听到了动静，就看到少爷从床上下来，挥着拳头要打人，赶紧上前拦住。

“这是怎么回事？少爷怎么下床了？”

甄彻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他把少夫人忘了，又头疼得厉害，就打翻了药碗。”

如今他伤势还未痊愈，根本不能下床，只一会儿功夫身上的伤口就裂开了。

“再去熬一份药吧，我在这儿看着二少爷。”

甄金被拦住，却不甘心，“你是谁？你们都是谁？为什么拦着我？你们休想让我忘了，我不允许！”

甄通叹气，“二少爷，您若是愿意听我说完，我就放开您，您看如何？”

甄金眼中带着血丝，“你说！”

“您是中了毒，所以会丧失记忆。我们知道您不愿意忘记，我们也不想，但是，您现在已经忘了，即使拒绝承认，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您还是把药喝了吧，我们想办法和您一起找回记忆，您看行吗？”

甄金不想接受，但他不得不承认，甄通说得对。就是知道他说得对，所以才格外痛苦，一个人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还有比这更悲惨的吗？

无力地坐了回去，伤口在痛，头也在痛，但他已经要麻木了。若是一直想不起来，他该怎么办？会不会刚想起来的又会忘记？那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看着眼前的人给自己换药，甄金开口，“我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甄通顿了顿，沉默了半晌，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

“您叫甄金，甄别的甄，金子的金，是豫州甄家的二少爷。今年科举您考了二甲第一名，并且求圣上赐婚，娶了您的青梅竹马清儿姑娘，就是我们的少夫人。现在我们是在鄯州西都县，您是西都县的县令，这儿刚遭遇了一场兵祸，您带着我们赈济灾民，刚刚让西都城热闹起来，很多百姓都是因为您才得以活命。所以您一定不能放弃，这儿的百姓需要您。而我叫甄通，刚才那个叫甄彻，是甄家的仆人，随您和少夫人一道来了西都，照顾饮食。”

甄金依旧头痛难忍，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陌生得就像是别人的故事。

“我一点都想不起来，既然你说我是县令，那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是应该有很多人保护我的吗？还有，我夫人在哪儿？她为什么不来照顾我？”

“少夫人也受伤了，如今还在昏迷。您和少夫人在外面遇到了仇家，等我们赶到的时候，您和少夫人已经重伤不醒。”

“带我去看看她。”

甄通扶着他来到了小白的房间，有丫鬟在这儿照顾。这还是甄彻招来的人，他们两个大男人还是需要避嫌的。

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甄金脑中出现了一句话，“杀死一个叫伊弄清的女人，她是你的仇人！”

甄金突然打了个寒颤，停下了脚步，“伊弄清是谁？”

甄通大喜，“少爷，您想起来了？”

“伊弄清是谁？”

“伊弄清就是少夫人的全名啊，大家平日里都是叫她清儿，您还记得少夫人，这就说明一切都可以挽回，您一定能找回记忆的！”

“杀死一个叫伊弄清的女人，她是你的仇人！”

甄金上前看了看，虽不记得这张脸，却觉得分外熟悉，让人想要亲近。可想起脑海中的话，他又止住了脚步，现在的一切都是眼前之人告诉他的，他不敢轻信，只有多方验证，才能确认是真是假。

所以只是看了一眼，甄金就回去了。这时候甄彻的药也熬好了，甄金看了看，还是一饮而尽。

对于甄金来说，失去记忆的他，无异于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有了新的身份，他不知道谁可信，谁不可信。既然他们说自己是西都县令，那他就走出去看看，不可能整个西都的人都一起骗他。

穿上外衣，甄金拒绝了甄通、甄彻的陪同，一个人来到了大街上，外面是一个粥棚，有人正忙着施粥。看到他出来，连忙向他打招呼，“大人！”

排着队的百姓，目光稍稍从粥桶上移开，转到了他脸上，“县太爷！”

再向前走，另有一道长长的队伍，顺着队伍向前，就看到上面“圣医堂”三个大字，里面有两个大夫正在忙碌，其中一个是给自己开药的那个。

“县令大人，您怎么过来了？是不舒服吗？您来我这儿，我去后面重新排队去！”

一个小伙子说着就把他往队伍里拉，甄金连忙拒绝。

“多谢，不用，我只是来看看大家的情况。”

看来他真的是这里的县令，甄通没有骗他。而一路走来看到的情形，也无一不告诉他，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灾难，灾民无数。

离开了圣医堂，甄金看到了一个小男孩，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快走了几步，蹲在了他面前。

“小朋友，你怎么了？是找不到家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