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锦准备从南天门回越荒山,远远的就瞧见了南天门的天兵天将向刚上天的仙上行了个大礼,那位仙上却视若无睹,甚是不屑。
走近一瞧,对天兵大礼视若无睹的仙上,不正是凤凰。
地锦迎了上去“凤凰,你竟然上天来了,听闻你已经十八万年未曾踏足天庭,怎的今日上来了?”
“兰芯上神归来,本座自是要来瞧瞧的。“
“你是要去瞧刚刚归来的兰芯上神?”
“正是。”
地锦赶忙将凤凰拉到一旁,好心劝慰。
“凤凰你可千万别去触霉头。我方才从三十三重天过来,司尘帝君因合帝君都被兰芯上神一顿数落,轰出三十三重天了。虽说你从前也是随群姚帝君住在这三十三重天里头的,但如今还有哪路仙家还敢往兰芯上神的宫里走呢,你且歇一歇,待上神消气了再去也不迟。”
地锦一脸真诚,凤凰看着却越发觉得好笑“你随我来,看看我会不会触霉头。”
地锦没能拦下凤凰,自己倒被带走了,还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兰芯上神是存芜宫。
一路上仙婢看见凤凰,皆是震惊随后赶紧低身行大礼,凤凰对这存芜宫的仙婢可比对南天门的天兵天将好上许多,瞧着顺眼的也会让人起身,日后不必行此繁琐大礼。
“我可都听说了,怎的一归来就发这么大脾气?”凤凰熟稔地进了内殿,隔着几重纱帘,瞧见了兰芯的身影,人未看真切,声却是传了进去。
兰芯正翻阅着这些年天界的编年录,见着凤凰,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起身迎凤凰落座。
“还说我呢,我听说自群姚走后,你已经十八万年不入天庭,王母的寿诞再未得见百鸟朝凤之景,我瞧着你的气性倒是比我大上许多。”
地锦跟在凤凰身后,方才兰芯的怒火她是见识过的,凤凰落座她可不敢,只得像小童般远远地立在凤凰身旁。
凤凰瞧见地锦缩在一旁,招呼她上前来“你杵在那儿作甚,搁我旁边来坐着。”
凤凰朝地锦挥挥手,兰芯便也注意到了地锦,得凤凰看重,便不是寻常仙婢了。
“这位仙子是?”
地锦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拜会上神的大礼。
“越荒山地仙地锦,拜见兰芯上神。”
兰芯示意地锦起身,凤凰这才将地锦引荐给兰芯。
“她虽是个小小地仙,却和一般仙家不同,平日里糊里糊涂的,缺个心眼儿般,却也率直爽快,是个可人儿,而且……”凤凰顿了顿,“而且她是在一群姚的一注心没了的那一日飞升的……”
兰芯诧异,看着地锦又向凤凰递去探寻的眼神,凤凰会意,却只是轻微的摇了摇头。
“你当真,是在群姚一注心归灭之日飞升的?”兰芯不禁向前探了探,坐直了身子提高了声量,
“小仙确然是在那一日飞升。”
兰芯见凤凰摇头,,脸上有些失落,却仍是招呼地锦坐下。
“罢了,同一日飞升便算是缘分了,别的也知是不可能。既是凤凰与你交好,你在我这儿便不必如此拘束,便当自个儿仙府一般便是。”
“我起初也以为地锦同群姚有何机缘,后来觉着,她俩性情全然两样。群姚总是难得糊涂,倒也不能如她这般,没心没肺,率直可爱。”凤凰瞧向地锦,甚是满意,地锦平日里哪能有人这般夸奖她,便也只敛着笑容害羞地低头。
“我当年痴傻,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局,可是既是我能回来,群姚天生神胎,不定真如司尘所言,也是能归来的。”
“你当年挡的,是娲族灭族之劫,群姚挡的,却是洪荒灭世之劫。我虽不喜司尘,但确是他拢着群姚的一注心,以神力养护着。群姚的名字在三十三重天外的神思簿氤氲了五万年,归寂天雷与太乙神钟齐至,终归是消失不见,连神司簿都没了记载,再度归来……”
在凤凰的一声叹息里,地锦终是听明白了。她急切地想告诉凤凰和兰芯上神,她在梦里见过群姚帝君,帝君的神识应当是未曾陨灭的,可声音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小脸憋得通红。
凤凰瞧着地锦神色有异,有些关切。
地锦不再逞能,只是笑笑“小仙感怀当年群姚帝君以一己之身挡灭世之劫的担当,有些激动罢了。“
果然,心中无念想便能说出话来,同上回一个情形。
地锦起身”凤凰仙上与兰芯上神交情匪浅,上神刚刚归来,定是要同凤凰仙上叙旧一番的,小仙就不叨扰二位仙上了。”
“你倒是甚合我眼缘,这三十三重天本就冷清,存芜宫又十八万年无甚生气,日后凤凰常来,你也可常来存芜宫坐坐。”
地锦谢过兰芯,便退着身子出了存芜宫。兰芯上神她自是好奇的,但眼下,但凡她想提到群姚帝君神识未灭,便会发不出声,这个情形,她得先回越荒山弄明白。
凤凰瞧见地锦一溜烟地退了出去,只当她是领了什么差事,也没做追问,倒是兰芯与因合牵扯不断的往事,更令她忧心。
“兰芯,你既是回来了,可晓得因合帝君……”
“你也同我提他么?“兰芯打断了凤凰”方才外头一干神仙看热闹,我才给赶走。”
“兰芯,我知心有怨忿,因合帝君这些年,确是护着娲族的,但我并未见到,他对哪位女娲后人有过情谊。当年你当他心悦女娲后人慈姑,可你挡劫后,他与慈姑未有任何干系。”
兰芯望着凤凰的一脸关切,只是静静地低下头,摸着左腕的伤疤“凤凰,你想说什么?”
“因合帝君为你化为云烟仙帐养护了你魂魄十四万年,由此可见,他心下,当是有你的。”
兰芯摸着手腕的伤疤轻笑,像是自嘲般“有我又如何呢,我替他挡了他要去应的劫,他养护我魂魄十四万年,如此,算是两平,互不相欠了。”
“我还记得,当年你是拼着要同因合帝君比肩的心气,天仙时封合穆女君,入凡间历劫几经波折,好不容易飞升玄仙,历劫还差点回不来,尔后飞升上仙,最后,竟然捱住了八十一道天雷,九死一生,飞升为上神。”
“当年是我痴傻,你可莫用当年打趣我了。”
“罢了,我不提便是。司尘那厮是阳清之气所化,群姚是阴浊之气所化,独独因合帝君,不知真身为何,六界无人知晓。我倒真想探得他真身,为何这些年,一直不痛不痒的护着女娲族。”
兰芯不再接话,只是将手腕的伤疤藏进袖口。
他的真身是什么呢?耗费万年同他比肩,竟也不知晓,他真身是何物的。
地锦回到越荒山,还没从云头上下来,便瞧见越荒山的山头仙气缭绕,不大寻常。
待到到仙府中一瞧,一干仙童候在府中,太乙星君的小童,昴晨君的徒儿,神武真人的随侍……手中皆托着些仙家物什,静静等着地锦归来。
“越荒山主,你可算回来了。”
地锦被小仙童的称谓吓了一跳,越荒山主?
她一个地仙没有封号,也没有仙童随侍左右,只是奉命来守着这个山头。
管辖一片山脉的才是山神,她连个山神都不是,这山主又是个什么称谓。
“仙友太客气了,唤我地锦便可。不知众位仙友到我府中,所为何事?”
“听闻地锦仙子飞升,君昴君本想亲来道贺,奈何政务缠身不得空闲,方派小仙来给地锦仙子送上飞升贺礼,来日仙子去三十三重天走动,得了空闲,也可来昴晨君府中坐坐……”一干小童接连着相同的说辞,放下贺礼便走。
地锦摸不着头脑,她一个下界小妖飞升地仙,原是寻常无奇的一件事,何以能劳烦诸位住在天宫的仙家挂心,且这些个送来贺礼的仙上,她还一个都不认识。
地锦纳闷儿地拆着锦盒,东海的苍龙遗珠,西海的翡翠珊瑚,青丘的太液琼浆露……皆不是凡品,再想着众位童儿的话,渐渐回过味儿过来。
皆是让她在三十三重天走动时去各路仙家府上坐坐。
说得露骨一些的,让地锦帮忙留心些,若三十三重天里头的两位帝君和兰芯上神有何杂务,地锦只管吩咐,各路仙家都是愿意代劳的……
合着被凤凰拉着去兰芯上神的存芜宫走了一遭,从前又得因合帝君敕令,出入临蓬宫炼丹送药,在众位仙家眼中,她地锦虽是一介小仙,却俨然成了三十三重天里三位上神看重的人了。殊不知,这三位上神,统共没同自己说过几句话呢。
地锦坐在桌前,再看这些送来的宝物,若是从前,不定会多宝贝,眼下却忽的失了兴致,一只手拨弄着苍龙遗珠,一只手撑着脑袋,喃喃自语“原来神仙也不过如此,籍籍无名时不被理睬,得势时便有仙家巴结,同妖族凡间的规则,也没有多大区别。由此可见,还是自己厉害些来得要紧。”
“倒是孺子可教。”妩媚妖娆的声音从地锦耳边飘过,地锦惊觉,瞬时回首,只见群姚穿着大红的促织锦,浮光半隐地坐在殿中主座,挑着眼,笑眯眯地看着地锦。
“你这丫头不错,本君摸爬滚打许久才懂的道理,你看上这么几番景象,竟也悟到了,心眼儿虽缺了些,却也还通透。”
地锦赶忙扔下手中的宝物,恭恭敬敬地行大礼。
“地锦拜见群姚帝君。”
群姚摆了摆手,示意地锦起身。
“帝君既是让地锦知晓你并未消陨,何以地锦想将此讯息告诉凤凰和兰芯上神时,都如石在喉,不得言说呢?”
“你错了,本君是真的消陨了。”
“消陨了?可是……帝君你分明就在眼前。”地锦皱着眉,甚是不解。
“你只是看见,可能触碰到本君?不过是一道若隐若现的幻影罢了。”
地锦怯生生地朝群姚帝君挪了挪,想去探一探群姚的衣脚,只见手径直的穿过衣角,什么也抓不住。
“怎、怎会如此?”地锦看着自己的手,望着群姚,更为困惑,还有些伤心,一时竟然泪眼汪汪的,群姚见状,却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