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车不停轮,两人轮轴转,晕晕乎乎的顾晓白终于把车开了回来。夜色正好看得人也是精神振奋,他慢慢地把车停过去,车前灯打到店门口时,那如同鬼魅般的身影,直把他吓得方向盘都差点打歪了。
车身震荡了下,把迷迷糊糊半入睡状态的陈玉一下给晃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眯瞪着看向脸色煞白的顾晓白,哪怕情况紧急她还是沉着声音尽量冷静地说:“稳住,呼吸,看路,停车!”
顾晓白咬紧牙关,感受着额间的紧绷感,暂时失去了判断力的他全权听着陈玉的指令做出动作。
车子停稳的刹那,陈玉握住了顾晓白的手,心里暖暖的他也被抓回了心神,报以陈玉一个你安心的微笑。
陈玉回过头,那鬼魅般的身影便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来,待他俩看清来者时,她深深地皱起了眉头,顾晓白更是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润?!”
润看到车上的他们,简单地点头示意了下,便无情无绪地开口:“请把车开去我们家,谢谢。”
说完,他真的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爬上了车,就在后头安安静静地待着。
陈玉和顾晓白交换了下眼神,然后顾晓白又重新启动了房车。坐在前面的两人感觉到身后如墨般黑沉的润,不约而同地都露出了隐隐的担忧。
车子刚一停稳,润就走了上来,淡淡地说:“跟我来。”
陈玉和顾晓白对视了一眼,各自检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看着前不久还温暖如明日的房子,此刻却充满了压抑的黑,和刺骨的冷,为了打破内心对未知的恐惧,顾晓白忍不住就想拉着陈玉说说话:“一件事真的会彻底改变一个人啊。”
“还会彻底毁掉一个人。”
陈玉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润,第一眼她就觉得他好一个玩世不恭的戏精爷,今天重遇他却成了从地煞中走出的阎罗,那种悲痛的孤被深刻在了他的身上。
“我们能做到的就是他认为我们能做到的最大程度吧,别人的人生不应该横插一脚。”
走在陈玉身边的顾晓白突然像被附体了,从前不久的恍惚慌乱瞬间变得冷静理智。
陈玉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难以置信地叫了声往前走了几步的顾晓白:“白。”
“嗯。”顾晓白看了看身边扑了一空后,回过头担心地看着落他两步远的陈玉,伸出手说:“玉儿姐,你怎么了?”
陈玉犹豫着拉住了他的手,张了张嘴又闭上,走上前去:“你走的有点快。”
“噢。”顾晓白低头看着与自己并肩的陈玉,有意地调整了自己的步伐,调成了和她一个频道。
陈玉微低着头,不知不觉就眼眶发红了,她死命忍住,告诉自己刚刚那是错觉,他,没回来。
早就习惯了黑夜的润想到陈玉他两人不是他,并不习惯,就细心地在不远处等着她们。
忍了一路的陈玉,终于在润打开烁的公主房后,爆发了。她低声要求着:“开灯。”
润眉头轻蹙,相当不情愿地打开烁房里的灯,猝不及防被刺痛了双眼。
“不是眼黑了,是你自己让你的眼黑了。”陈玉脱下鞋子,有些恍惚地走进了烁的闺房。
听陈玉这么说,润一个侧身就看到了烁大镜子里身形消瘦,阴鸷之气傍身的自己。他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下意识就想逃避,身体先他一步替他做出了决定。
如此庄严肃穆的时刻,顾晓白规矩地朝着烁的遗像鞠了一躬,事后比起陈玉他更担心刚刚疯了般跑出去的润。
“你去看看他吧,我想跟烁单独待一会儿。”陈玉轻声背着顾晓白说,直到听到他替自己关门的声音,她都保持着先前的动作。
与烁“对视”了良久,陈玉才宠溺地笑着对“她”说:“你这臭丫头,够过分的呀。”笑着笑着她吸了吸鼻子,一脸无可奈何地坐到了“她”旁边的地上。
“每次见你你都抓着我叽叽喳喳,说个没完,问个没完,你突然这么安静了,怪让姐姐不习惯的。”
陈玉还是笑着埋怨“她”,不过中途背着“她”,趁“她”不注意用手抹了抹眼睛,她用面部表情强憋着眼泪,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就用牙齿咬住舌头,不再让自己说话了。
“你看你认的这个姐姐,沉闷得像个书呆子,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了。”
就这样陈玉静静地陪了烁许久,最后她知道到时候了,她有些费劲地起身,用一旁的花布细心地擦干净了烁的遗像,然后凑近她像无数次烁凑近自己说悄悄话那样,对她悄悄说:“我很开心有烁这个妹妹,你是我最可爱的臭妹妹。”
陈玉轻轻地给烁关了灯,关了门,就像她睡着了那样。扶着墙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的陈玉,在最后一层碰到了站在光影处的顾晓白,随后沿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站在落地窗前盯着外面院子的润。
“见过了?”润哑着嗓音问。
“见过了。”陈玉平静地答。
沉默中,三人都看着窗外,可各自心里想的都各不相干吧。
“走吧。”润淡淡地说。
“走了。”说完,顾晓白拉着陈玉的手就打算原路返回。
在跟润擦肩而过的时候,陈玉还是忍不住顿了顿,问他道:“烁房间里的地铺,是你打的吧。”
润毫不犹豫地“嗯”了声,等他俩都快走出门口了,抬头看月的他才沉着声音说:“有空都要回来陪着她,烁她怕黑,要哥陪。”
被顾晓白带着一直一直往前走的陈玉,终是憋不住了啊,在烁曾经最喜欢追着润跑,天天要黏哥哥的小花园里留下了一滴泪。
那滴泪是从顾晓白的手上滑落下去的,滚热的温度烫到了他,他在牵着陈玉大步向前走的时候,紧紧的,紧紧地把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手心里。
当房车的后尾灯消失在目及所处之时,有一老汉从润所在的别墅里走了出来。黑暗里面貌不明的老汉看起来格外吓人,而那双温润的眼睛则意味不明地盯着陈玉他们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