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千户回了回神,心说这鬼仆等人说的倒真不错,还真有人送上门来找他帮忙。
抬头一看,只见一名身材消瘦的男子坐在对面,这男子虽然消瘦,但整个人精气神倒是不错,就好像吃了什么精神补品一样,让人一看便不自觉的忽略了他病态的消瘦,转而注意到他整个人身上去。
“左千户,久仰久仰。”
左千户象征性的拱了拱手道:“客气,不知道您是。”
消瘦男子笑道:“小人贱名何足挂齿,只不过是想来告诉千户大人一个消息。”
左千户皱了皱眉头道:“我看阁下敢于坐在我对面跟我商谈,原本以为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没想到也是个藏头露尾的小人,那你又怎么能确保你的消息的真实性呢?”
消瘦男子呆了呆,随即大大方方的拱了拱手道:“多谢大人指教,小人受用不尽,既然如此,小人便做番自我介绍,小人乃是东瀛关东,朝仓一心大名麾下武士,武田良,此番前来,专为提供傅天仇大人的消息而来。”
左千户浑身一个激灵,这是瞌睡有人送枕头,来的正是时候,但随即,左千户便在想,自己现在都没有秘密可言了吗?他现在的行踪有心人可以随时掌握,而他的一些目的,似乎也在某些人群中传开了,这才刚到,就有人给自己传递消息,那是不是也说明,有人正在等着自己钻入套中?
想到深处,左千户皱着眉头,脸色不是太好,看向武田良问道:“说吧,但最好不要说假话,不然我便会亲自找你们朝仓一心大名聊聊天。”
武田良微微一笑,似乎对左千户直呼他们大名的行为毫不在意,不过世道如此,现在中原普遍看不起东瀛,东瀛自己也看不起自己,这左千户乃当朝千户,又是京都捕快,论身份背景,论官职地位,就算到了东瀛,那也是被当作“天朝上臣”来对待,直呼大名的姓名虽然无礼,但武田良却不觉得有什么。
只听见武田良继续说道:“启禀大人,吾等听闻傅天仇大人的遭遇也深表遗憾,早前傅天仇大人手握《千户天书》,在东瀛点出一座银矿所在地,原本傅天仇大人与朝仓大名相交甚好,原本筹备共同拿下这座银矿,然后借着财力统一东瀛诸岛,随后反攻中原,但谁想到计划败露,有人从中做梗,施行斩首计划,杀了傅大人,并把这脏水泼到东瀛诸国身上。”
武田良激动的一拍桌子,继续说道:“我们朝仓大名何其敬重傅天仇大人,可以说,傅天仇大人在广东迅速崛起,也有我们朝仓大名的支持,原本,我们和傅天仇大人可以共同创造一个美好的东瀛,一个美好的世界,但是现在,整个江湖,整个天下都在传是东瀛人杀了傅天仇大人。”
武田良目光灼灼的盯着左千户,一脸诚恳的道:“大人!请务必相信我们,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必能找到凶手,给左大人一个交代!”
左千户沉着脸,点了点头,张了张嘴,话到嘴边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确实是来找傅清风的,但这武田良的姿态未免也太低了一点,现在更是口口声声要给左千户交代,这是哪门子道理。
“好,我们在这里没有根基,倒是你们方便办事,这样,我给你们十天时间,而在这十天里,我也不会拒绝其他人的帮助,我希望你明白。”
左千户话里有话,说的不清不楚,故意让武田良猜。左千户这话的意思是,十天里,这朝仓大名有消息,他就选择和朝仓大名合作,如果别人有消息,他就选择和别人合作。左千户话没有说死,“拒绝其他人的帮助”和“帮助其他人”可是有不小区别的。
武田良果然领会到了左千户的意思,面色一沉,但也确实不好说什么,重重的点了点头,抱了抱拳,说道:“谢谢大人,小人告退。”
武田良来的匆匆,走的更是匆匆,看得出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左千户笑了笑,这才是东瀛风采,这些武士才是正经打江山的猛人,现阶段的那些东瀛忍者,不过是些跳梁小丑,干刺客倒是一把好手,至于说光明正大的打斗,还是武士强。
思绪收回,左千户忽然之间有些手痒,前世没什么条件,今生摸的又都是一些长刀长剑,这武士刀其实也可以搞一把玩玩。
想到做到,随口向店小二打听了城内铁匠铺的所在,左千户径直离开。
这小城里的铁匠铺规模不大,那些江湖中人少有有钱人,一把长剑砍的满是锯齿也不舍得换,最多是找铁匠修一修敲一敲,所以这里的铁匠铺也开不起多大的规模。
铺子里的铁匠倒也年轻,横竖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一身的横肉,看起来手上应该有功夫。
左千户来的时候,铁匠正在打一把铁犁,经过傅天仇的传播,这广东福建一带已经改良了部分农具,比以前省劲不说,用料还少,现在这种农具正在朝全国辐射开来。当然,一同传播开的还有《千户天书》这本书。实际上,傅天仇也确实根据《千户天书》中的内容打开了思路,从而在农具上做出了创新,但外界以讹传讹之下,便成了《千户天书》中包罗万象,指导傅天仇改良了农具。
“老板,老板!”左千户走进铁匠铺,连叫了两声那铁匠才反应过来,主要是常年在铁匠铺工作,声音太过嘈杂,最终导致铁匠听力下降。
铁匠见到左千户,肃然起敬,毕竟左千户这身衣服可不是一般人能穿的起的,铁匠这么说也是半个生意人,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急忙忙迎出来,铁匠恭敬中透着谦卑的说道:“这位大人,请问您要打什么兵刃?”
左千户左右看了看,随手拿了一柄铁匠铺里挂着的长刀看了看,质量倒还不错,真材实料,刃开的也好,看得出来,这铁匠是个实在人。
心里有了底,左千户笑了笑道:“我看你这里有两个炉子,这样吧,我出五把剑的价钱,要你帮我打一把武士刀。”
铁匠闻言一愣,心中狂喜,心说这是来了大财主了啊,五把剑的钱打一把武士刀,那还不是血赚,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急忙忙的说道:“大人,这如何使得,钱给的太多了,您这……”
然而左千户话音未落,摆了摆手继续补充说道:“先别着急高兴,我还有一个要求,我也要打一把兵器,用你的炉子,用你的料子,打的好了我就拿走,打的不好,或者打废了,就给你。那多出来的钱,就当是我补偿你的损失。这买卖你做不做?”
铁匠心里有些别扭,但怎么想这买卖也是稳赚不赔,自然是一万个答应,在铁匠想来,就算打废材料,还能打废到哪里去。
而另一边,左千户则像是遇到了心爱的玩具一般,摆弄着铁匠铺里的东西。
男人总是对武器啊,模型之类的东西感兴趣,左千户自然不例外,而且,前世他虽然是混迹职场、官场,但大学里学的专业却是“机械设计制造及其自动化”,属于那种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不会的专业,大学里教“泵体”的老师拿的模具还是60年代的老模具,这让左千户在心中吐槽了许久。但也正因为如此,左千户对铸造、锻造也有涉猎。
前世里,左千户“手无缚鸡之力”,抡个铁锤也抡不了几下,还把自己烫的一手泡,这一世,左千户自付武力超群,自然想要重温一下前世的“手艺”。
这锻造,说白了,就是个温度的问题。左千户前世里喜欢看一些锻刀的视频,自认为也是个锻刀高手,但现在实际操作起来,却是如同一个憨憨一样,在铁匠铺里乱串。
铁匠一开始还帮忙照看左千户,但后来被左千户各种拒绝后,铁匠也只能乖乖的在一边敲敲打打,而左千户却还在一旁看着炉子。
左千户毕业许久,很多知识都已经还给了老师,就比如火焰什么颜色是多少度,什么铁的融化是多少度,一概都不记得,不过左千户也不靠锻铁吃饭,也不指望自己打出来一把绝世神兵,所以心态很轻松,总是在琢磨一些有的没的。
就比如现在左千户便在琢磨如何升高炉子的温度。
“这没有鼓风机,难道我还另造一个?而且这碳也不好,让我想象,之前我上学那阵,那炉子可是厚的不行,把温度完全包裹在炉墙里,几个小时就把铁块烧的通红,我用这铁匠的炉子,啧,估计得用一天才能烧红。”左千户将一旁的铁块拿起来,左右看了看,这铁块的质地也不好,肉眼可见的夹杂着一些杂质,这玩意能锻成什么样的武器。
左千户前世用在学校里用的那都是一顶一的好钢材,最起码正正规规的,他哪里用过这种原始铁矿做原料。
思忖良久,左千户反倒是来了性质,就仿佛前世玩游戏一般,左千户也开始享受这个锻造的过程,把锻造想象成了一个没有攻略的游戏。
左千户抓起两大块铁矿,直接扔到炉子里,看的一旁的铁匠直呼肉疼,但没奈何,人家钱给的多,铁匠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左千户糟蹋东西。
但谁想到,左千户扔完铁块便转身出去,说是要把铁块烧一会,弄得铁匠不得不放心照看两个炉子的炉火。
没一会,左千户回到铁匠铺,身边跟着鬼仆、朱斯,却原来是去找帮手去了。
有了鬼仆朱斯,左千户便放开了手脚,先是画了一个简易的鼓风机,让鬼仆和朱斯做出来,左千户自己则找了些石头土块,想要做一个简易的密封炉。
鬼仆和朱斯动手能力挺强,再加上鬼仆本身功力不俗,做个鼓风机手到擒来,但另一边左千户的进度却不理想,现在可没有什么耐火砖之类的玩意,左千户垒砌起来的密封炉不经烧,一烧就有石头裂开,烧坏了数个石头,左千户才勉强找到几块耐烧的石头,做了个前后通透的罩子罩在铁匠原本的炉子上。
而这时,炉子里的铁块也烧的通红,眼看着就可以锻打了,但左千户却又有自己的想法,他用之前剩余的耐烧石头做了个简易的碗,将两块通红的铁块放在石碗里,继续放在炉子里烧。
铁匠看着左千户的背影,仰天长叹,最后看着左千户给的钱的份上,还是压下了心中的不满,背对着左千户不看他,就当是眼不见为净。
左千户也不理铁匠的小动作,招呼鬼仆和朱斯把鼓风机架好,又找了两块耐烧石将炉子罩前后口子堵上,吩咐鬼仆开始摇动鼓风机。
“呜……”
左千户的鼓风机是仿造后世那些电力鼓风机做的,但因为密封性不好,而且也没有电力,所以只能由电动改成手动,也亏得左千户加长了摇把的长度,用了皮带传动,让鬼仆摇一圈,鼓风机的扇叶便能转动数圈,这一来二去,鬼仆轻轻一摇,便听到风声大做,炉子里的炉火眼见的变了变色。
“好!非常成功!”左千户拍了拍手,长舒一口气。
朱斯好奇的看着这一幕,这左千户这番行为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细琢磨的时候,却全都是本事,不管是做鼓风机也好,找耐烧的石头也好,似乎都有学问,但细细想去,朱斯却觉得越想越不明白。
左千户透过石头缝观察着炉子里的变化,心情大好之下,毫不吝啬的把自己这些举动的目的和意义讲给朱斯和鬼仆听。
朱斯鬼仆自然是大喜过望,仔仔细细的听,一旁的铁匠看众人这么认真,遍也留神听了几句。
“小朱,鬼仆,你们看,这铁块里面,可是有不少的杂质的,但是,这些杂质融化的温度却不一样,你们看,这铁马上融化了,到时候,那铁水上便会飘起一层杂质,沉在下面的,又是另一些杂质,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去除这些杂质。”
铁匠一听,心中不屑,这种东西学徒都知道,还用人教?鄙夷的看了一眼左千户,心说这就是个图新鲜的富家公子,对锻造知道个一二三,但却不知道四五六,心里估计这左千户是打不出什么好东西,这铁匠也就不再分心理会左千户,自己安安稳稳的打着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