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遇见的那天晚上,你是被人追杀的。当时你的指缝里有泥土和血渍,是从半山腰上爬上来的?”
景止的声音如同小提琴一般优雅,他每一个字都没有说错,但时九却觉得心底发寒。
心情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从云霄之巅,坠落到了万丈深渊。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颤抖,纤长的睫毛颤抖着,目光注视着前方,像是在和景止隔着时空对峙。
时九微微弯下了背,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在了一个怪兽的身上,她黑沉沉的眼睛里,那点光碎掉了。
而林梓站在时九的身后,渐渐看清楚了笼罩在时九灵魂上的黑色雾气,到底是什么,那是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
它并不是来吞噬时九的灵魂,而是存在于灵魂本身,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护住了时九的灵魂。
时九沉默了良久,片刻后才说道:“你调查我,景止。”
她的声音淡漠而冷静。
此时的景止端坐在窗边的扶手椅上,他的发间还带着水滴,身上套着一件浴袍,冶艳的五官却像是凝聚着一层寒冷的冰霜。
他的指间握着一个高脚杯,里面是又腥又甜的血液。
绯红的唇上也沾染了一滴血,在明净的夜色下显得异常诡异。
白皙的脚踝如同上好的玉,在月光下泛着冰雕一样的光泽。他的脚踝上绑着绷带,沁出了红色的血液。
景止很淡然地答道:“是,我调查了你。”没有迟疑,也没有理由。
时九有些被冒犯,像是本该被掌握在手心的玩物,突然变成了一只猛兽,变得不可操控,还想反身做主人。
“把银行卡号给我,我把欠你的钱一百倍还给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时九唇角绽开一抹温和的笑。
景止的瞳孔猛地收缩,手里的高脚杯咔嚓一声被捏断了,却还是被他稳稳地拿在手上。
他惯来是一个干脆利落的人,此时却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情。
他有些烦恼地伸手挠了挠自己湿哒哒的头发,修长的手指上全是水滴。
“我不用你百倍还给我钱。”
景止的声音低沉,像是小提琴夜曲,只是落在时九的耳朵里,却不像是先前那么美好了。
时九喜欢掌控一切,即便是她有点喜欢景止,也不能例外。
不可测的事物,不可测的人,往往意味着危险,时九讨厌危险。
她的目光透过房子的落地窗,雪已经停了。
月光从窗户的缝隙里,钻到了房间里。原来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为什么要调查我?”时九平静地问道,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多余的额外问题。
也许,这是对美人的额外宠爱。
景止是从时九精神疾控中心出来后,看到的长的最好看的人。
时九不知道下一次遇到这么好看的事物会是什么时候。
她想要让他变成她的同类。
但那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前提,就是她能够掌控他…
“我有一个私家侦探朋友,他探查到了一些事情,其中就包括昨天晚上许觅柔和许竹白的通话记录。如果你报警的话,大概会用到这些。”
他的声音有些沉闷,如同黑夜一般绵长。
时九心里没由来的有点酸涩,“对不起,谢谢你。”
原来他调查是想帮她?反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景止唇角勾起,却依然维持着严肃而坦然的面容。
“明天方便么,我想和侦探当面聊一下。”时九温声说道,尾指抖了抖。
“好,明天我有空,我带着他去你家可以么?”
“嗯,景止,到时候你打电话给我。”时九点头道。
一旁的林梓无语凝噎,套路她的时九,现在反倒被景止套路了,都要登堂入室了。
站在景止身侧,无声无息靠着墙的男人默默扶了扶自己掉到了鼻梁上的眼镜。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眉眼带着笑意的景止。
啧,连人家姑娘住哪都知道了,这是千年铁树终于开花了的节奏啊。
按照他作为一个私家侦探对人际关系观察的经验来看……
景止是喜欢上人家姑娘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让这么一个爱喝自己血的变态动心?
蓝泽虽被景止美其名曰是个私家侦探,不过实际上平日里做的最多的并不是调查什么绑架谋杀,诸如一类的重大案件,而是有钱人的婚姻问题。
当夫妇双方怀疑另一方出轨了,准备离婚打官司,要提前准备证据。
在这种情况下,就要找到蓝泽。
他理了理身上的绿大衣,苍白而瘦削的脸上长着青色的胡茬子。
他戴着一副银边眼镜,这虽让他和斯文有点关系,但在他开口的那一刻就彻底毁掉了。
“景止,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嗳,那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人家对你有意思吗?”
蓝泽虽然看了监控录像,但终究夜色昏沉,调了亮度也看不清人姑娘长了什么样。
有监控录像的路口里,那姑娘一直坐在车里。
“老子赶马加鞭查出来的东西,加价!”
景止目光森森的,轻轻地笑了,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吓得蓝泽缩了缩。
“不加价了,不加价了,消气景少……友情价,十万。”
但出乎意料的是,景止极为认真地告诉他,“不是女朋友,是朋友。”
说着,蓝泽的手机滴答响了一声,“支付宝到账十五万。”
这次轮到蓝泽疑惑了,乱糟糟的头发在空气中凌乱,不是女朋友?
这两人不会还以为是纯洁的朋友关系吧?
真是,活该花了十五万还是单身。
现在已经二十一世纪了唉,这两人是真纯情地可怕。
“景少,你不会还没谈过恋爱吧?”蓝泽悠悠地笑了,手指里夹了一根烟,并不点燃,只是在嘴里砸吧砸吧,尝一下味道。
出乎意料的是,景止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而后是景止更加坚定的回答:“我和她是普通朋友,你不要瞎说。”
断了的高脚杯跌在地上,血液渐染了地上富丽堂皇的地毯。
蓝泽点了点头,得,敢情是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你要是不心虚,杯子怎么掉地上了?
看这两人的架势,估摸着都不知道什么叫友情以上,爱情已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