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江城光亮的正面,是顾然带领的刑侦大队,那么阴暗的背面,就是夏金所在的“重明鸟”。
“重明鸟”什么都干,他们不择手段,也不论是非,只要雇主给出足够的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的就是他们。
它的组织成员做事干净利落,又和雇主相互庇护,因而从未被警方抓到过马脚,就像是一条滑不溜秋的蛇,蒙蔽在江城上空的一层乌云,无处不在,但偏偏又抓不住,摸不着。
组织内部层层相套,保密性极强,每一层只能直接领导下一层,等级从A级到F级。
除非升级,否则永远都触碰不到上一层的人。
夏金的年龄虽小,却已经是C级,他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接过了好几个大订单,可以说是在犯罪和反侦察方面极有天赋的新秀。
因而当得知了夏金要脱离组织,金盆洗手的时候。他的直接统领者,B级的白子灯直接让他手下的C级所有人把夏金毒打了一顿。
此时的夏金躺在工厂的地面上,浑身动弹不得,进气多,出气少,他的眼睛肿的厉害,眼前的景象都是带着血,手指也折了。只要动一下,身上就疼得厉害了。
于是他就像是一具死尸一般,动也不动。
白子灯是个极为羸弱的男人,浑身瘦的皮包骨,手无缚鸡之力说得就是他这种。
他每走两步就要坐下来歇歇,走五步就要咳咳。
虽然力气不大,但白子灯的头脑极好,他手下的大多数人也不是靠力气干活的。
白子灯接的单子大多是查人家夫妇的婚姻,是不是其中一方出轨了,是不是偷腥了?甚至还有改掉基因检测结果的订单。
他患有先天性哮喘,如果不是“重明鸟”从他小时候接纳他,给他付那些高额的医药费,他根本就不可能活到成年,因而白子灯对“重明鸟”是绝对的忠诚。
白子灯颤颤巍巍地走向了夏金,他的一个手下想扶他,被他挥挥手赶走了。
“咳咳咳,你小子当年可是求着我救你一命,说是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能做,现在有钱了,年纪大了,咳咳咳,翅膀硬了,却想脱离‘重明鸟’,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沾了血的鞋子在夏金的手背上碾了碾,“小夏啊,拿起饭碗就吃饭,放下饭碗就想清清白白地活着,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情。怎么样,还有力气吗?”
白子灯一脚踢在了夏金的脸上,阴森森地笑了起来,“按规矩来,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打倒在地,活着走出去,你就是自由身了,做不到,那就死在这。”
他背过身去,往着皮沙发走了过去。
不过是两步路,他走得异常艰难,边走边咳嗽,他最讨厌喘口气都觉得难受的冬天了。
“继续打,打死了就埋在后山。”白子灯冷声道,“所有人都看好了夏金的下场,再敢动不该动的心思,下一个躺在地上的,就是你们。”
在白子灯手底下大多C级的人都是三四十岁的成年人,夏金升到C级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孩。
嘴甜又机灵的滑头小孩,到哪都招人喜欢,所有人都把夏金当做是自己的孩子来看待。
他们下手的时候都是发抖的,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先前夏金身上的那些伤虽然看着唬人,但最多就是骨头折了,皮肉青紫了,并没有致命伤。
五尺三粗的汉子跪在地上,对白子灯哀求道:“老大,金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刚刚说的都是胡话,老大。”
白子灯脸色涨红,猛烈地咳嗽了起来,提起力气,一脚踹在了那汉子的肩膀上,咬牙切齿地说道:“动手,再不动手,我一枪毙了这小子。”
“那老大你还是毙了他吧,我们下不了手。”另一个汉子自暴自弃地说道,这和让他们亲手打死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白子灯浑身颤抖,不是激动的,是被气的。他算是明白了一句话,叫慈母多败儿……
夏金今日能叛逆如此,一定和平日里这些人的娇惯有关系。
此时工厂的门外响起了警车鸣笛的声音,听起来有好几辆车,从工厂的门口疾驰而过。
白子灯面色一凛,随即作出了决定,“所有人撤退,警察肯定是在这附近办案,不要惊动了他们。”
“老大,金子怎么办?”五大三粗的汉子问道。
“留在这,自生自灭。”白子灯冷声说道,不再看夏金。
但在场的人听到了这话,俱是都松了口气,他们都知道了白子灯的意思,这是要开恩,放夏金一马。
至于能不能挺过去,自己打个急救电话什么的,就看夏金自己的造化了。
白子灯被手下扶着,从一个偏门撤退,那后面藏着他们的车。
夏金的眼前都是血水,强撑着伸手往怀里掏手机,他就知道他这个人向来运气比较好,注定是要长命百岁的。
这一个平日里再简单不过的动作,现在却异常艰难,他的手指动弹不得,眼前的景象已经开始变得红彤彤起来,他知道,那是自己额头上的血流到了眼睛里。
自己现在和一条死狗,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他低声咳嗽起来,身体随着咳嗽颤抖了起来。
不,他要活下去。
姐姐说,一个月工资X千,包吃包住,国外旅游报销。
姐姐做的饭真好吃。
景晴姐姐长得真好看。
还有惯着脸的景少,也算是个好人。
当然,还有,最和他臭味相投的蓝大哥,他们还没聊完,哪家的微型摄像头最便宜最好用呢……
堂堂正正地活下去,会遇到很多好人的,他也想当个好人。
他也可以,也可以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活下去的……
身体里熄灭的火把再度燃烧了起来,夏金的手指扣着地上染血的土,支撑着身体,跪坐了起来。
“啧,给你蓝哥行这样大的礼,哥可受不起。”调侃里带着戏弄,天桥上卖碟片的就是这样吆喝的,但夏金却觉得,这声音听起来,是那样地叫人心生安稳。
阴暗的工厂门已经被推了开来,亮光照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穿着绿色大衣,头发乱糟糟的男人。
一只有力的手伸了出来,扶住了夏金的手臂,将他搭在了自己的背上,背着他朝着亮光的地方,走了出去。
这一次,他救出了自己的朋友……
“蓝哥,你打120了吗?”夏金虚弱地问道。
“混小子,你第一句话就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