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残余着荔枝香甜的气息,与那位极其骚包又爱又傲慢的阎王殿下极为不符合。
空气里零星散落的光芒,细碎的粉红色,亮晶晶的,在这阴暗而不见天日的地狱里,他去往的地方总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步步生莲,寸寸星光。
孟小十像是被抽调了一根至关重要的肋骨,手放在胸膛上,倒吸着空气。
所有来地狱的人,都会被地狱之境检测到,自然不能避开她的眼睛。
至黄泉境,饮孟婆汤。
许多年前,孟婆只是孟婆,随便一个在黄泉边上熬孟婆汤的女人,都可以被这样称呼。
直到那个时九的出现,她叫时九,,她撕碎虚空来到这鬼界,有毁天灭地的神通,身边有只鎏金色眼睛的黑猫陪着。
时九心情好的时候,唤她叫小妹,心情不好时,她就见不到时九了。
时九毕生只求一件事,便是寻开心,惹她不开心的人,便要欺负,让她开心的人,便哄着玩弄。
她爱财,爱美人,锱铢必较,满身缺点,却又闪着光亮,无论到哪,都夺人眼球。
她是个看穿人心,玩弄感情的骗子,可她骗你的时候,你却不由自主地投入真情实感。
等你无法脱身,全心全意爱着她的时候,她却突然抽身,消失的干干净净。
是那样的时九啊…
等了几千年,等到她回来,却是这样一个性格和秉性完全不同的时九。
那个时九不会在意除了她自己之外,任何人的死活,天地只是她的万物,而众生皆为蝼蚁。
这个时九却会护着她,即便是阎罗王也毫不犹豫地出手。
她很温和,很安静…
她很好,可却不是她想要的时九,不是她等了几千年的人。
不是,那个给她起名叫孟小十的人,不是给她送绣花鞋,不是在她额头上刻下彼岸花花钿的人。
时九看着孟小十,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假装并未看到孟小十脸上失落的神情。
此刻在地狱,大概只有孟小十是能与阎罗王直接刚的,虽然曾经的时九广泛树敌,可总有仇恨值没那么高的,还有一点好感度的。
那便是孟小十。
“我虽然不记得你,却还是想护着你,小十。”她的声音很温柔,很清澈如同温度正好的水。
林梓告诉她的,朋友之间都是要有昵称的。
如果想要快速地拉近距离,以一个小名称呼总是没错的。
尽管现在时九的脸上还笼罩着一层黑色细绒羽毛,半边身体还是一只怪鸟,孟小十却还是感觉到了,这个时九,是真的很好。
她愣愣地看向了时九,一个人真的会改变成这样吗?
“你,你叫我什么?”她有些惊疑不定地说道。
“小十。”
“骗子,骗子,骗子…”孟小十美艳的面容忽然展开,明显是很开心。
原来是个口表不一的女孩子啊。
时九笑了笑,真是个笨蛋啊,很抱歉,大概要再骗你一次了。
黑猫在一旁的船舱里冷眼旁观,就算主人变了个性格,连实力也被大削,但骨子里这种喜欢利用人感情的劣根性,还是存在的啊。
原本以为主人要被孟小十和阎罗王这一出各怀心思的双簧戏骗到,没想到是将计就计。
不同的时九,用以欺骗的招数也截然不同。
指望一个活了那么久地老怪物,变成好人吗?
孟婆和阎罗王,意外地很天真啊。
原先进入鬼界的原因,是时九变成了一个鸟怪。
混沌的情感,加上身体的本能反应是离开人世,不要被别人发现,尤其是景止。
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被抓到实验室解剖,列为外星生物入侵,加入都市十大密谈之一?
哪一种在人类的世界都是无法继续安稳地活下去的。
现在渐渐变回来的身体,却让时九知道事情还有转机。
她可以回到人世,完成焦糖委托的任务,打开时空缝隙,回她原来世界去。
而不是留在鬼世,处理从前的时九留下来的烂摊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要继续下去,她也是。
时九的人生是从时家,从精神疾控中心那里开始的,后来当过试验品,做过执行者。
她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时九。
几千年前与孟小十相识的时九,并不是她,那不是她的人生…
“我会让你想起来的,我都告诉你,关于曾经的你,快想起来吧。”
我好想你。
孟小十绽开了雪白的牙齿,笑着看向了时九,蓬头垢面的女人,现在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嗯,好。”时九莞尔一笑,“那大概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慢慢讲,我会仔细听的。”
黑猫咂舌,舔着猫爪子,无论是孟小十,还是阎罗王,他们所有人都想着的都是千年前的那个时九。
只有那个叫景止的少年,以一种青涩而深刻的感情,爱着这个神经病执行者,想拥抱这个时九。
乌篷船走到一间在血池上游的四合院,门口种着一片的曼珠沙华,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四合院的后面,就是忘川。
篱笆墙围住花田,四合院门口养着一条地狱犬,看到孟小十过来后,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时九微微皱眉,随即面色坦然地看了一眼趴在孟小十怀里的小黑。
这不就是那天醉醺醺飘过血池旁边的地狱犬吗?
不过这狗的记忆力似乎不怎么好,没认出时。
狗和猫,是天上的仇敌,但这条规则并不适用于宇宙最强小黑猫和舔狗地狱犬。
地狱犬嘴里流着口水,对着小黑汪汪汪地叫着。
小黑爪起风落,一爪子掀翻了地狱犬,卑微的犬类,离我远点!
孟小十放下了黑猫,说道:“哎呀,看来子规很喜欢黑羽啊,你们好好玩。我们进屋吧,时九。”
时九点了点头,目光暗了暗,黑羽,是个好名字,原先的时九,起名字的水准大概都用在猫身上了。
黑猫旷日已久地听到有人叫它黑羽,下意识地转了个圈,看向了时九,长着猫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它不在乎名字,它只要一个叫时九的主人,只有她,让它不那么孤单地生存在漫长的岁月里。
这一次,它不会让她离开了。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