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魔鬼，也敢以人类之眼丈量世间？”

苏晓松开了左手中的魔剑，轻声笑道。

就在苏晓松手的瞬间，暗月的血瞳微微一缩，他在苏晓的记忆里看到了一些东西。在看到那东西之后，它的惊讶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笑意。

“呵……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哼，有趣……算了，今天也让我知道了一些好事。看来我需要纠正一下自己的观念。”

“原本我还在思考，为什么只是一个区区天使长的路西法在堕落以后力量甚至能够比肩撒旦？”

“现在我终于知道答案了，因为比起原本就什么都没有的恶魔来说，失去重要东西，失去真正想要守护之物而万念俱灰的天使，才能够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愤怒，什么叫憎恨，什么叫做丑恶与悲伤。”

“等到你失去那样东西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你才会真正成为我所需要的宿主，被绝望、悲伤、愤怒填满！呵呵……哈哈哈哈！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暗月安静了下来，自行飞入了苏晓腰间简陋的皮套之中，裸露在外面的漆黑长剑依旧散发着吞噬人灵魂的气息。

“你，还好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苏晓开口问道，知道艾琳为了他付出了那么沉重的代价，他一时半会儿只见竟然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是不老不死的女巫。”

艾琳停下了咒语，想要对苏晓露出一个笑容，可她却弄错了方向，将面前的树当成了苏晓。

——她没有了眼睛。

“你的眼睛，我会想办法从暗月那里取回来的。”

苏晓叹了口气，轻轻摸了下艾琳的头发，她一头散乱的白发上有很多灰尘与杂物，应该是奔跑时不小心沾上的。

他知道盲人的世界有多么痛苦。

很多人认为闭上双眼其实就是盲人看到的世界，其实并不是，因为黑暗是对没有光线的环境的视觉感受，也是一种看见的结果，真正的盲人是仅连那一点黑白都看不到，他们所看到的世界是空洞洞的，尽是虚无。

真正的盲人看到的世界，是你先闭上两只眼睛，然后再睁开其中一只眼睛，那只闭上的眼睛看到的世界，才是盲人看到的世界。

“不用，我这样也很好。”

艾琳连忙拒绝，她明白想从那柄贪得无厌的魔剑手中将祭品要回来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反正也没什么特别想看的东西了......”

她撇了撇嘴，与女巫的漫长生命相伴的，唯有孤独。

一个人看春秋交替，一个人走到时间的尽头，一个人细数漫长的一生，那些短暂的欣喜，还有久得让人已经麻木的痛苦——她从来不敢与哪个男人坠入爱河，欢愉是一时的，爱人去世之后的寂寞却是永恒的。

有一个活得比她还久的老女巫，提起那个男人，只剩悲伤的叹息。

思念是折磨人的酷刑，如果得到了永生，就绝不能去爱人。

苏晓叹了口气，伸手将艾琳脸上的灰尘拂去，虽然不太明白她话语中的深意，但是语气中流露出浓厚的悲伤他听得再清楚不过了。

他们周身的火焰在跳舞，凌乱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在苏晓欲言又止之间，森林外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听上去好像有一整列军队在缓缓逼近。

苏晓转头望去，在森林的东面有一道神圣的金光缓缓地亮了起来，高举的白色旗帜上是一个巨大的十字图案。

这是光明神殿的队伍。

苏晓摇了摇头，俯下身子将艾琳一把抱起，朝着西面的方向便开始狂奔——这还要感谢刚刚暗月的一顿操作，让他的身体比起以前要壮实了许多。

眼下的这个景象，他可没有办法与教廷的人解释，更何况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巫师，若是在这里被抓到了，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另一面也有人来了，有一股浓重的死气，可能是巫师殿的人。”

艾琳双手环着苏晓的脖子，轻声说道。

苏晓愣了下，脸色古怪地停在了原地，一时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走了，按理说，自己现在既是光明神殿看中的光明之子，又是巫师殿里一名很有潜力的学徒，在哪边都应该是如鱼得水的状况。

但是如果两边同时来......那可能就有点顶不住了......

如同被两边的人一起认了出来，那同时得罪了大陆上两个最强势力的他，可能得再穿越一次了......

“师傅，快用你无敌的巫术想想办法啊...”

遇事不决先甩锅，苏晓的踢皮球水平向来非常高超。

没想到这个神通广大的女巫只是摇了摇头：“暗月拿去了我的一半灵魂，现在我的记忆是残缺的，只记得寥寥几个巫术。”

得，这皮球还没踢出去，就被一脚射门了。

现在摆在苏晓面前最好的选择就是将魔剑交给艾琳，然后在光明神殿的面前与她撇清关系，虽然说这种事情想想就够刺激，但是苏晓还是做不出来——以光明神殿的手段，想要杀死一个女巫实在是太简单了。

“我们是神的代理人，我们是神罚的执行者.在神之名义下，排除一切不净的灵魂，将其化为永恒的诅咒!倘若有愚者企图反抗我所信仰的神，就算只剩最后一片皮肉，也要将对方毁灭！”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苏晓咬了咬牙，将换了个姿势将艾琳背在身上，用如同树袋熊一般的姿势艰难地爬到了一棵树的顶端，藏在了茂密的树叶之中——所幸刚刚已经跑了好一段距离，那黑色的火焰没有烧到这里来。

光明神殿的军队还没有走到这里，苏晓便看到周身飘落下了漫天的金色书页，书页上面充满了神圣的气息，他有些好奇地伸手，想要接过其中的一张，却被艾琳伸手给打断了：“有很强的魔力波动在上面。”

苏晓悻悻地收回了自己的爪子，屏住呼吸，静静地藏在树叶之间：巫师殿的人也来了。

“就让我召唤你吧，让你离开哭泣的王国，穿过这道窄门，这道名字无人知晓的门，将死亡与生命分离。”

随着低沉的咒语声，森林之间顿时起了一阵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