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琼斯城堡餐厅。
还是那张长方形木质餐桌,桌旁围坐着一圈人。
安德烈男爵坐在主座上,几次拿起桌上的刀叉,最后又无奈地放下——他实在不知道这顿正餐应该用什么方法来开始。
他向来是鼓励自己的儿子早早结婚、找几个女人什么的都无所谓,毕竟琼斯家族的直系亲属本来就少的可怜,不过就眼下的情况来看,是不是有些太多了?以伦恩那仅有0.5雷顿力量的小身体,真的能吃得消吗?看他那苍白的侧脸,怕是已经快要被吸干了吧?
昨天这张桌子上还只有艾琳、克里斯汀、妮可三个外人,今天就又多出来一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美艳女人,自己这个儿子,能耐还真是不小啊!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那个白头发的小姑娘一直闭着眼睛,难道是和伦恩闹矛盾了?还是今天下午过的太充实太累了?
“咳,我说伦恩啊,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思考了很久,安德烈才想到了一个委婉的方式来关心一下自己的儿子。
“回父亲,我的身体很好,西泽尔叔叔教给我的剑法一直有在练。”
苏晓愣了一下,然后恭敬地回答道。
“嗯,那就好,千万不要因为欲望而弄垮了身体,你现在可是被红衣主教亲自定为了光明之子,等到去了德鲁城,一定要好好学习,谨听教皇冕下的谕旨。”
男爵见到苏晓满脸不在乎的样子,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本今天他收到了许多的邀约,邀请他与苏晓出席舞会与晚宴什么的,却全都被他拒绝了,知子莫如父,他知道伦恩向来不喜欢人多的场合。
苏晓却不知道男爵心中的这些道道,此刻他正呆呆地看着盘中的半只烤鹅,由于他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所以今晚的饭菜都是由下面的仆人准备的,这种烟熏火燎的东西,他向来很不喜欢。
不过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他还是咬了咬牙,决然地将手中的刀叉组合起来,从烤鹅身上插下来一块,放在嘴里嚼了嚼,却立马皱起了眉头:“今晚的东西是谁准备的?这只鹅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没有放调料吗?”
“少爷,是我准备的......可我记得我放了呀,都是少爷平日里用的瓶瓶罐罐里的那些东西......那个什么叫做孜然的,我特意给少爷的那份里放了很多......”
克里斯汀怯生生地站了起来,把头低得很低,像是犯了什么很大的错误一样。
“好,你先坐下吧。”
苏晓见到是这个平日里照顾自己的女仆,也不好说些什么,他低下头看了一眼盘子,手里的动作却突然停顿了一下。
那只肥美流油的烤鹅上,放着的一粒一粒小东西,不正是孜然么?
“你尝尝,这个东西味道怎么样?”
用刀叉将自己盘中的烤鹅切了一块下来,苏晓对着一旁闭着眼睛的白发小女巫轻声说道。
“啊”
艾琳小嘴微张,将叉子上的小小肉块咬了下来,慢慢地咀嚼了一会儿,然后小声地说道:“味道还算不错。”
“桄榔”
苏晓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手中的银质刀叉瞬间落在了盘子上。
不论是艾琳,还是克里斯汀,都没有必要来欺骗自己,那么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一个理由了。
味觉失灵了。
“伦恩,怎么回事?”
头一次见到儿子如此慌乱的样子,安德烈赶忙关切地问道。
“没事,没事,可能昨天在外面待久着凉了,有点吃不出东西的味道。”
苏晓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笑脸,对安德烈说道。
他随便吃了几口,然后便借着没有胃口的理由离开了餐桌一头钻进了厨房里面,直接将调味品的盖子掀开,从盐开始一个一个往后面尝试。
过了半晌,他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
甜咸完全不辨,就跟喝白开水一样,不论是酸甜苦辣,在他的嘴里都没有任何区别,唯一能感受到的,是烫、冷、冰,但这三种完全是物理性的,与味觉走的不是一个系统。
失去了味觉,这对一个美食家来说,是比失去了生命还要痛苦的事情!
克里斯汀两手撑着门框,默默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苏晓犹如疯魔一般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主人,您怎么了?”
与苏晓签订过灵魂契约的妮可越过克里斯汀,从厨房的门口走了进来,她在餐厅里便感受到了自苏晓那边传来的强烈的精神波动。
“没事,我先回房间了,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不论是什么时候,花花公子面对女人都不能失去风度,苏晓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妮可与克里斯汀歉意一笑,便跑回了自己的卧室里,可艾琳已经安静地坐在了他的床上。
“你失去了味觉,是吗?”
艾琳用手抱着膝盖,蜷成了小小的一团,白色的头发散乱的披在身后,看起来如同一个精致却又一直不被主人重视的布偶。
“嗯。”
苏晓关上房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情出奇的差,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能帮我收拾一下头发么?我看不见。”
艾琳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小巧的梳子,她不知道苏晓在哪个方向,只能就这样单手举着,苏晓不说话,她也不放下。
“请吧,我的公主殿下。”
良久,苏晓才长叹了一声,拿过艾琳手中的梳子,轻轻牵着他的手,将她牵到梳妆镜前坐下。
不论什么时候,对着这个为自己献祭了双眼与一半灵魂的女巫,他都说不出一句稍微重一点的话来,况且艾琳话语中的意思,他也听得很明白。
这个从来没有认真打理过自己头发的女巫,怎么会突然让一个男人给自己梳头?艾琳只是想要告诉他,与失去了视觉相比,味觉算不得什么。
镜子前的苏晓专注而又认真,他将艾琳前额的刘海一丝不苟的固定起来,露出清爽饱满的额头,头上挽成发髻之后,左右剩下的头发,每绺留有一指粗然后束发,结作同心带,垂在两肩。
这是流苏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