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两月,时已立冬。
青帝高辛氏曾言,立冬分三候,一候水始冰;二候地始冻;三候雉入大水为蜃。
当然,在戈壁大地上,既看不到水始冰,也看不到水始冻,更看不见雉化蜃了。
这里,依旧是一片红火天地。
不过好在石矶娘娘先前提出的治理戈壁的一些手段初见成效,茫茫戈壁内,已经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绿洲。
其中一座被命名为龙眼洲的绿洲上,哪吒与截教众仙坐而演法。
今日演法的题目是哪吒提出来的。
洪荒大地上并不安生,历经几次量劫,水火之灾是悬在亿万生灵头上的一把剑。天有弱水,地有山洪,海中有污泉,陆上有火山,因此,封印水火之法,成为广大修士乐于钻研的方向。
其中,又以人族、龙族、凤族为最。
哪吒今日出的题,便是因地制宜,以火禁封印地火。
说来也简单,简而言之,就是以一道禁法抽取地火中的灵力,再用一道禁法把火灵转为无依无凭的空中火,再来一道禁法操纵空中火的火焰跃动方向,使之反吹地火。
最后,三禁合一。
脱胎于道门天罡三十六变中的回风返火之法。
在座的,都是截教的高徒,所谓善阵者必善符,善符者必善禁。三者相通,对这些人来说创一道禁法算不得难事。
这里精通的火法的有霍照、白礼两位。精通风法的有董璇、菡芝两位。张绍精通土法,但兼修风火,对地火习性更为了解。
而且这几位或多或少对回风返火之法都有所了解,听完哪吒的题后也都跃跃欲试,先后动起手来。
仅过两日,众人纷纷表示禁法已成,要分个高低。
哪吒欣然领着众人来到戈壁腹地的一处地火肆虐处,一个唤作火井泽的地方。
火井泽方圆十数里,乃是一块块散落的大坑,每个大坑都有百步大小。坑里有黑红色的火焰升腾而上,高过地面足有十来丈,热流扰乱灵气,虚空荡漾出水一样的波纹。
霍照与董镟相视一笑,前者往前一步,来到一处坑前。他手掐印诀,掌中跃出一只火凤来。火凤投入地火中,只见神鸟低头吸火,随后双翅扇动,风火齐出,顿时将地火的升腾势头给降了下去。
而且这凤鸟在投入地火后,便无需法力维持,只是以地火为食,保持灵体不灭,凭着灵禁引导不断重复着吸火、扇火的动作。
“此乃我与六哥合创的赤凤饮火禁法,如何?”
哪吒拍手笑道,“不愧是南山凤族之后,镇压地火实乃得心应手。董兄风法融于火中,风助火势,有举重若轻之妙。”
白礼闻言也往前一步,手指凭空虚画,画出一只蹁跹白鹤,白鹤驭风而飞,一头扎进地火中。白鹤在火坑中翱翔,翼下有清风生,所过之处,躁动的地火逐渐变得温顺,火势低了一半不止。黑色的烟火气被清风卷入白鹤体内,把白鹤羽翼逐渐染成黑色。
“此乃我与菡芝师妹合创的清风白鹤禁法,又如何?”
“好风,好火,好禁!不光是抽取火灵,连火毒也一并剥离。”
白礼颇为自得之色,偏头去瞧张绍。
张绍哈哈一笑,取出一道黄纸来,手指一松,那黄纸便飘到了地火上方。
黄纸当即燃烧起来,燃烧生火,起风,纸烬化作红砂。
风为媒,助长火势,催生红砂,火点和红砂噼里啪啦下雨一般,直往地火里打过去。
地火的上升势头顿时被打压下来,升起一阵浓烟,但更神奇的是,黑红的浓烟被黄纸全部吸收,使得黄纸自动延长,好似永远也烧不尽一般!
哪吒眼前一亮,“这是什么手段,其中蕴藏多少禁法?”
霍照则道:“四哥这是用上了符阵之道,小小一张黄纸里少说也有五重灵禁,便是毫无修为的凡人,也能使得。”
张绍点点,“此为风火连沙禁法。”
张绍自打认祖归宗,在清凉洞天得了缘法后,修为愈发精进,距离金仙境也不过一步之遥了。
哪吒不禁拍手叫好,此物最是实用,说不得得叫张大哥多炼制一些才好。
而此时,众人也纷纷朝哪吒望过来。
哪吒挠头,直率道,“小弟确实也练了一禁,唤作地火生莲,不过小弟实在不善此道,各位哥哥姐姐莫要耻笑。”
霍照乐道:“什么时候哪吒兄弟也变得如此扭捏起来了,快快施展,也让我等瞧瞧。”
哪吒嘿嘿一笑,屈指一弹,一粒火星坠入地火中。约有十来息功夫,一朵红莲从地火中抽枝而出。
众人看的清楚,这红莲以火为瓣,以风为茎,地火煞毒顺着枝茎进入莲花,又在莲蓬中转为精纯的火灵元释放入天地。无论那地火如何翻涌升腾,却始终不曾越过红莲高度。
张绍抚掌而笑,“哪吒此禁有化虚为实之妙,又有浑然天成之趣,委实难得。”
众人纷纷点头,又互相传授各自禁法,参悟他人灵慧。
如此,又过两天,哪吒腰间的黄铜狮子钮印忽然震动,他侧耳去听,顿时变了脸色。
截教众仙见了,纷纷开口询问。
哪吒眉头皱起竖纹,“南疆突降大雪,青山一夜成白地。军卒冻死、失踪无算,泰半军队雪盲,连退数百里,叛军兵锋直指南岭、蜀山一带。
霍照猛然起身,脸色惊疑不定,“南疆怎会下雪?!”
众人脸色纷纷凝重起来,哪吒更是将钮印攥得紧紧的。
需知,南赡部洲的四时节气不光是随时间更替变换,同时受地域环境影响极大。
就像西北方向的戈壁大漠,因为受西牛贺州丹砂海和脚下地火的影响,总是四季如夏,炎热异常,只是在夜间时候地火萎靡时能凉快些许。
而在两界山东侧,仅一山之隔的东北平原上,由于玄冥殿在此,总是热不起来,春秋萧瑟,冬日酷寒。
南疆亦然,因为祝融殿、共工殿和不死火山的缘故,这边总是湿热难当,从未见过一片雪花。
南疆的兄弟整日里敞胸赤足,成年与虫蛇虎豹打交道,哪里见过大雪,猝不及防来这么一下,人畜都受不了。
报信的是哪吒的旧部,正是闻太师的小孙儿,闻达那小子。当年哪吒孤身上任戈壁,搬山师被他托关系送去了南疆,成了云州战线先锋大军前哨。
这几个月搬山师也不负这些年闯下的偌大名头,钻深沟,越溪涧,跋山涉水,最远时甚至深入澜州深处跨过了澜沧江,人头与情报一样没少拿,在云州现场上已经是赫赫有名了。
但这次,多支埋伏在山林中的营队突遇寒潮,几乎是受到了灭顶之灾,尤其是本就出身南疆的赤猿部,立时死伤过半,比以往任何一次的战损都要严重。
哪吒霍然起身,沉声道:“诸位兄长,如今戈壁已定,我得走一趟南疆了。”
“同去!”
“同去!”
众人纷纷应和。
而霍照则一把抓住哪吒的手,“我是定要回去的!”
哪吒看了看众人,扯嘴一笑:“去那么多人干甚,莫要吓退了贼军,就霍七哥与我一起过去便是,玉门关新收不久,关城的护城阵法还要劳烦几位哥哥姐姐呢。”
众人一听,便也只好点头。
哪吒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与霍照二人先后向黄元济、石矶道别后,便火速赶往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