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益南关。
一个青年男子左手按刀而立,右手搭在城墙上,眺望西北。
他身后,一个头顶赤红盔缨的全甲兵士快步跑来。
青年听见动静,转过身来,问道:”可是邓帅有令来?”
兵士答:“非是邓帅令。”
青年脸上失望之色一闪而逝,虽然他也知晓自己只是个名头上的大将军,毕竟镇守的是位于佳梦关与三山关之间的益南关,实在是安全的不能再安全了。
只是流淌在身子里的将门血液却清晰的告诉他,自己是渴望上阵杀敌的,是想扬名立万的,这一点并不会因为多年的山上修行而改变,也不会因为自己这个截教真传的身份而改变。
这个月,他已经第四次向三山关请战了。
只是邓帅却是屡次的拒绝。
胡雷甩甩头,强打起精神,“那是何消息?”
“非是邓帅令,但却是三山关来的消息,云州鄂帅令,借调将军南下,三山关命将军领火龙兵即刻启程,至云城听候鄂帅调遣,关防自有人来接手。”
胡雷又诧又喜,却等不及多问,长啸一声,便命亲兵立即点兵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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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黑虎微微抬起头,望向坐在主位上的姬高,“丞相要用我?”
近些年来愈发贵气冷峻的姬高点了点头,“你的血鹫兵可炼好了?”
这些年来愈发谨小慎微的崇黑虎点了点头,“黑虎虽不才,但殿下这些年给我送来了近万人,自然是炼成了。”
“那便去吧,只许胜,不许败!”
崇黑虎起身,拱手告退,头垂得很低,眼中闪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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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云城。
大雪没有停,天幕灰白。
众人从城中鱼贯而出,目标是青螺山。哪吒望了望四周,并没有发现大规模兵马调动的痕迹,心中有些疑惑。
今日要上场的是哪一路兵马?
他看向夸娥奢,却发现大将军的脸色沉稳依旧,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中。
这时,天地间突显现出一抹亮色,众人纷纷抬头,在北面,一缕赤红的光出现在云层里。
红光愈发浓烈,聚成一团火霞,在云层中穿梭,往南边移过来,速度极快,仿佛日出时分扫荡夜幕的朝霞一般,看上去像是一种极为高明的遁法。
眨眼功夫,火霞破开云层,飘降下来,正是往云城这里落下。
火霞落地,毫无声响,待火光散去,众人方才看的分明,眼前竟出现了一方数千人的军阵!
泱泱千人,金衣赤甲长枪,盔缨跃动如火。
一众军士骑着得是罕见的独角龙驹,龙驹从头至尾亦是全甲披挂,裸露在外的四蹄上火云缭绕,独角赤红如熔铁。
为首龙驹更是格外高大,马背高过常人头顶,尾巴已然与龙尾无异,摇晃间有竟有破空声。驹王背上坐着个青年将领,左佩刀,右挂金锤,宛若火中神人。
如此重甲具装,一经现世,便让云城门前失声良久,只闻风雪。
“胡将军练的好兵!”
夸娥奢如是说道。
胡雷也不托大,眼前这位便是自家父亲来了怕也是要行礼的,当即下马来拜,“荆州胡雷,见过夸娥大将军!”
“好儿郎,上马!且让西陲姬逆见识商军雄姿!”
胡雷闻言一震,再度翻身上马,跟着夸娥奢往西边而去,龙驹所过之处,积雪尽消。
一行人才到青螺山,便恰好望见有红云西来。仔细去瞧,原来是一群怪鹫,鹫鸟浑身血色,鲜艳欲滴,头颅似牛,双角奇长,而领头者,有四角。
鹫鸟背上有黑甲骑士安坐,为首将领之前,却还有一人。此人一身墨色道衣,盘腿坐在一个血色葫芦上。
哪吒目光一凝,一股杀意涌上胸腔,竟也不管不顾,当即甩出了乾坤圈,一道金光直冲墨衣人!
墨衣人大骇,口中念咒,坐下葫芦喷出一道红雾。乾坤圈势头被红雾一挡,虽然金圈马上刺破红雾而出,但速度慢下来,被墨衣人从容避过。
道人见过乾坤圈,哪里还不识得来人,勉强笑道:“原来是李家侄儿当面,却是好大的火气。”
哪吒朝地上啐一口,“谁是你侄儿,弑兄投敌之辈,叛教乱国之徒,也敢来见旧人?!”
崇黑虎笑得愈发难看了,“各为其主,奉命行事而已。”
崇黑虎摆摆手,身后鹫骑落在一座山头上,血染白峰,不一会,插起一杆黑底纹血色双眸的旗帜。
胡雷不屑一笑,此人臭名昭着,卖兄求荣,他自然也是听过,心中只想着今日必要狠狠给他个教训。年轻将军一挥手,身后火龙兵便齐齐占据一方山头,立起一面龙头人身的大旗。
崇黑虎坐着红葫芦缓缓后退,于空中炸做一团红烟,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没了主人压制,血鹫立时沸躁起来,聒噪不停,喧声盈天。周围数十里的山头,铺盖的雪层纷纷被声波震荡而起,散成迷蒙雪雾。
入眼皆是雪白,入耳皆是鹫鸣。
胡雷抽刀出鞘,“小心!列阵!护旗!”
将军话音刚落,便有惨叫此起彼伏响起,血花在雪雾中绽放,又很快被雪雾淹没。
胡雷怒目圆睁,把手掌一翻,变出个淡黄包袱来,又将包袱挑开,掌心顿时迸发出十五六丈金光,把年轻将军笼罩当中。
只见金光冲于霄汉,仿佛黄霞从地面升腾,烧尽白雪,整个青螺山积雪尽消,明晃晃一片。
而山上的火龙兵沐浴金光后,身上甲胄发光呼应,仿佛如鱼得水,遁入光中。而血鹫骑却是在金光中寸步难行,仿佛陷入泥中,人与鹫皆被金光照的睁不开眼,瞬间攻守易型。
“这是什么宝物!”
同样被金光逼出身影的还有崇黑虎,他强忍刺目感,死死顶着胡雷的掌心。
胡雷抬手过头顶,金光大炽,依旧看不出宝物的本体形状来。胡雷却不愿掖着藏着,傲然道,
“此乃我截教灵宝,圣人传掌教,掌教传我师,师尊传我,金霞冠在此也!”
闻得此言,商军这边顿感轻松,而崇黑虎的脸也真成了黑色。只是再看山上的血鹫骑,却毫无惧色,在金光中仍旧拼命去撕咬火龙兵。
然而火龙兵隐遁在金光中,面对抓瞎扑腾的血鹫骑自然不会手软,手中长枪如同串葫芦似的刺进血鹫骑体内,数个呼吸的功夫,血鹫骑便损失大半了。
而崇黑虎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声音,“只许胜,不许败!”
“为何都来逼我!”
昔日的曹州侯心中大恨,却又无可奈何。他指尖捏住一张符纸,符纸自燃,化作黑烟。脚下如蝼蚁一般的血鹫骑,连人带鹫,纷纷爆裂开来,化作血雾。
众人惊异,想着这崇黑虎莫不是疯了?白白损失精锐战兵不说,而且这次比斗的规矩就是战兵全部阵亡后,则判为输!
只是下一刻,崇黑虎却把身下红葫芦一拍,红葫芦木塞打开,涌出一团红砂,砂尘迎风便涨,落地时竟又化作了血鹫骑!
而之前血鹫骑自爆产生的血雾向着四周扩散,很快触及到了一位隐遁在金光中的火龙兵,血雾又迅速凝聚,扭动翻滚,生绞了这个火龙兵!
“好胆!”
胡雷气急攻心,再次催动金霞冠,艳艳霞光下,火龙兵也起了变化。一匹匹龙驹马嘶逐渐变为龙吟,竟是在霞光中化龙了!
古有云从龙,风从虎一说,而此刻,数千条赤红的火龙乘金霞而行,更是了不得,场面之浩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真龙肉身又岂是血雾能够侵蚀的?火龙们根本不去管什么血雾,张牙舞爪便冲向刚刚显化的血鹫骑。
一时间,金霞伴火龙齐飞,血雾共鹫骑一色,胜负已定矣!
胡雷手捧金霞冠,步虚凌空,大步逼近崇黑虎。
只是早年前也曾与崇侯虎、黄飞虎、李靖等名将上阵冲杀的曹州侯,面对来势汹汹的少年将军,竟是半点战意也无,连剩下的血鹫骑也不管了,弃旗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