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暗里惊醒过来的沉烟,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客厅的地板上。
此时天已经亮了,楼下的早餐店陆续排起了长队,开始有了嘈嚷声。
沉烟从地面上爬起来,浑身上下感到无力,揉着太阳穴。
“昨晚是场梦吗?好真实。”沉烟不解的嘀咕着。
睡是不可能再睡着了,在地面上躺了一晚有些着凉,腰部嘶嘶拉拉的有些生疼。
沉烟换了身衣服下了楼,想出去买份早餐。
走在路上脑海里开始浮现昨晚的场景,那是段很重要的回忆。
沉烟买了几个包子,耷拉着脑袋,不知不觉走到了那个最常去的公园。
坐在江边,看着阳光一点点钻出云朵,身体逐渐变暖。
周围匆忙赶路的年轻人,热衷跑步的中年人,遛狗遛弯的老年人,在身边来来回回,不知换了多少波。
沉烟如嚼蜡般吞掉了手中的包子,如不为生存,就连这些都想要省掉。
可是,就连自己究竟是生是死,都还没有搞明白。
所谓的生真的是生吗,所谓的死亦真是死吗。
沉烟摸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
不知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如果这世上真的能留存着自己的故事,也没白来。
“你知道吗,我想了很久,决定我们先不要见面了,就用录音的形式把接下来的故事告诉你吧,毕竟我已经答应你了,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也习惯说到做到。
其实我现在很害怕,很迷茫,有很多事都没有搞懂。
我想我需要时间去找寻答案,消失一阵。
但我每天都会按照约定给你讲一个故事,刚开始觉得这事没什么意义,后来我发现在给你分享我的喜怒哀乐的同时,我也释放了一些东西,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谢谢你啊,会认真听我讲故事。”
沉烟说着说着有些哽咽,想到曾经也有个人,耐着性子听完自己的故事,然后气了三天三夜,说什么也要去替自己报仇,虽然是个姑娘,性格烈的吓人。
当时和她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每次都是她替自己出头,那段最难的日子如果没有她,自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一起走过的那些年,何止是恩情。
她现在身在何处啊,过的还好吗。
沉烟抹了把眼泪,许久后继续说到。
“今天不给你讲我自己的故事了,今天来说说我的爸妈吧。”
那是零几年的某一天。
在一家彩票馆里,里面烟雾缭绕,直呛的人睁不开眼睛。
沉耀手里掐着抽剩到半根的香烟,满脸愁容的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中奖号码。
“我去,又差一个号码!真是衰到家了!”说完将手里的彩票撕了个稀巴烂往桌子上一摔。
“我就不信了!今天我还不中奖!”沉耀找了个更加舒适的椅子坐了上去,翘起二郎腿,半眯着眼睛看着往期中奖号码嘴里念念有词的研究了起来。
“你小子怎么样?今天中了没啊?我记得你上次一票中了个大的,真是过瘾啊,这几天怎么样。”一个穿着邋遢的中年男子,拍着沉耀的肩膀坐在了沉耀的身旁。
沉耀听到这话眉头皱的更紧了,懊恼着说到
“哎,快别提了,上次中的钱早就又搭进去了!这几天运气不好,太臭了!”
说完从兜里摸出根烟又点了上。
“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也不抽烟啊,怎么这么快又捡起来了?”中年人也点了根烟,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我当初戒烟是因为我老婆怀孕了,现在孩子大了,又想抽回来了,有时候靠这玩意解解压。”
说完深深的吸了一口,边吸边咳,本来就是严重的咽炎,因为抽烟又加重了咳嗽,沉耀并没有理会,现在咳不咳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最重要的是怎么把亏掉的钱再赢回来。
沉耀每天躲在这个令人迷幻的小屋里,已经很久很久了。
本来是想随便找份工作的,想想自己好像没什么想做的,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以前的手艺都是自己学的,就看了几本书就无师自通了,来到这里麻烦的很,要这证那证的,自己根本就拿不出来,没有证想找个工作比登天还难。
这让原本高傲的沉耀产生了挫败感,再也没提过找工作。
整日在彩票站,台球厅两地来回徘徊,刚开始以找工作名义出来瞎鬼混还有些愧疚感,时间久了,骗都懒得骗了,大摇大摆的出来鬼混,还有理了。
中了彩票心情好了,花几个小钱哄哄,彩票亏了心情不好,那全家都有的受。
有时看看自己的这幅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原本满是肌肉的身体,如今瘦的只剩一堆骨头,有时嘲笑自己混成这德行,却又没办法改变现状。
家里还有个不争气的孩子,还有个天天只会和自己吵架的老婆,何是家?
为什么这么想要逃离这个家呢。
倪凌此时正在一个脏兮兮的小餐馆洗着一大池子的碗筷。
在闷热的后厨,憋的整个人都喘不过来气。
倪凌原本俏丽的面庞被烟熏的渐渐发黄,头发毛躁随意的散落在肩膀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脸上落下,原本引以为傲的那双上挑的大眼睛,此时已经开始长出了淡淡的皱纹,布满了黑眼圈。
每日工作疲惫不堪,一天休息日都没有,工资还少的可怜。
可是为了这个家,再苦再难也要忍下去。
今天是七夕情人节,外面的花车游行真的很美很热闹。
满大街的人都被这浪漫的气氛感染,伴着空气里的花香,令人心生美好。
倪凌在门缝中隐约能看到外面绚烂的灯光,可是愣神片刻,又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她知道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有好好干活才最重要。
沉耀,她指不上,也不指望了。
沉烟,她能健康快乐的长大就好。
别无它求,似乎在这处境中,也别无选择。
“后面加紧了啊,加快速度!倪凌你快点,洗完着波出来帮客人点菜了。”
老板娘又在催了。
“好,知道了,马上!”
倪凌抹了把流进眼睛里的汗水,眼睛被刺激的睁不开。
洗了把脸,匆忙的奔向前线,就这么来回的跑着,一分钟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倪凌从没有让人觉得自己疲惫,永远都有一股冲劲,工作上也是表现的游刃有余,从没喊过苦叫过累,店里不管老板还是员工,都很佩服这个女人。
这个漂亮却不娇气的女人。
今天最忙碌的大热潮终于过去了,临近下班,倪凌换好衣服坐在店里歇歇脚,站了一天,腿肿脚肿,走起路来就像上刑。
“今天生意不错,大家都辛苦了啊,今天是情人节早半小时下班吧,你们早点回家,该约会的去约会吧。”老板娘数着抽屉里的钱,用着绕口的普通话跟大家说着。
倪凌坐了一会,迈着沉重的步伐开始往家走。
今日满大街上的玫瑰花可真刺眼啊。
此时只想快点回到家,看着沉烟睡熟的笑脸,偷偷的亲上一口,一天的疲倦都能消除。
想着想着脸上开始浮现出一个幸福的笑脸。
可一想到那个偷掉自己全部钱拿去赌博的沉耀,笑脸在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想到沉耀,那是打从心眼里止不住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