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这几日方才略略开始清闲了些。
前几日尚且忙碌的脚不沾地,事事都要她来过目。
宋元连好好喝碗甜汤的时间都没有。
若是以往,这样繁忙的事务都由她来做却也没什么。
她那时尚还是个勤勉的人。
只是经历了一番生死之后,许多事情也便是看淡了。
该做的事情自是会由她亲自来做。
但也有些事情并非是一定要由她来做,找了精明强干之人来做也并无不可。
宋元原以为这个位置和她做王爷时出入不大。
如今却是完全改变了看法。
这治大国如烹小鲜。
该粗的地方便要漏了筛子,该细的地方便也要及时收网。
好在是皇祖母智慧洞见均是超群拔萃,而自己当年被皇祖母教导之时也未曾懈怠过。
不然近日里也有的是要头疼的地方。
宋元便一连见了许多人。
这几日怕是百官都被她给见了个遍。
职务官阶的调动可谓是一次大换血。
有原先手握实权却一日之间失了权势的。
有原先一文不名备受排挤却有着真才实干之人被提拔到了重要位置的。
有在官场多年都混的不如意且无才无干却又牵连世家甚广的被送往无关紧要的闲差位置的。
亦有心性纯良刚正不阿之人被派遣到刑部与户部的。
近几日无数的官员都在宋元的书房之外等着召见。
却是无人不是忐忑不安。
新帝虽是以往打过交道的成王。
但是这位主儿却从未露出过真实的心性出来。
这喜怒由来完全摸不着头脑。
没有人知道这一遭进去是上天还是入地。
如今也只得是听天由命。
只盼自己能够有个好运气,不至于获罪便是了。
宋元自年幼时期便在暗自记录朝中官员的生平履历。
可曾有过什么建树,可曾做过什么有伤天和的事。
有什么短板,又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一来二去的,也就不知不觉的积攒了下来。
哪怕是十四岁封王,未曾继任皇位,这习惯也都保留了下来。
见着哪个有才干的官员,便想着要去看看他的履历。
以验证自己的猜想是否准确。
这一来二去的,竟也是乐此不疲。
这么些年,因为此事,程云节不知输了多少俸禄给她买烧鹅来吃。
因此,虽是几月不见,这大泽的官员究竟如何宋元也是心中有数。
只是未曾见到人,一时便想不起来罢了。
如今一一见了,也好剔了她早已看不过眼的蛀虫。
腾了位置来给真正有能耐的人来坐。
异常勤勉却多年未有寸进的也不该占着位置,天资所限,更是可怖。
勤勉却毫无才干之人到了关键之时往往是要坏事的。
大泽如今承受的起敌人凶猛,却承受不起己方的官员有一颗愚蠢不知变通的脑子。
大战一起,每一日都是瞬息万变,自然需要脑袋灵光的人。
不过即便是如此,宋元也掏干了脑子给他们寻了出不了什么岔子的位置来坐。
宋决以往没有这样的眼光。
帝王之术也未曾学过多少,原本他被推上皇位也不过是占着血脉的优势。
如今看来,也不过是赶鸭子上架。
还是皇祖母亲自教出来的比较实在。
宋元近几日也去看过宋决。
如今他被关押在陌息宫。
也是他来这皇宫里之后最初住着的住所。
那日宋决失手杀了亲生父母之后便是有些疯癫了。
宋元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突然一日从云端跌进烂泥里,任谁也不是轻易接受的了的。
只是失手杀了父母之事......
宋元每每想起,总也只是摇摇头。
此事已然说不清孰是孰非。
毕竟也是上一辈的纠葛,死者已矣,便也不再评价。
只是宋元却是未曾放过宋决。
自他疯癫之日起,宋元便亲自踩碎了他的膝骨。
不管他是真的疯了还是装疯。
宋元都不会让他再有翻身的机会。
毕竟是隐忍多年差点便是取了她性命之人。
只是她恰好福大命大未曾就此殒命而已。
而并非是宋决的过失不够。
宋元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回这大泽之前,她便已然决定将此事做到绝处了。
如今已然算是手下留情。
宋元也清楚的记得,宋决被他踩碎膝骨之时,双目之中深藏的恨意。
宋元如今也时常坐在陌息宫的屋顶之上饮酒。
每每看着宋决坐在轮椅之上依然疯疯癫癫的样子,却也无悲无喜。
未曾觉得快意,也未曾觉得后悔。
只是觉得有些物是人非。
宋元把酒壶丢到远处其他宫里的水池里,便拍了拍袍子起了身。
他愿意装便一直装下去吧......
......
此时夏侯锦山已然动身了两日。
这大齐边陲之地距离大泽天云,即便是昼夜不休,中途换了水路,少说也要八九日方才能到。
夏侯锦山初见家书时不甚平静,如今已然是泰然处之。
什么事也总也要到了天云再说才是。
只是盯了夏侯锦山动向的天寒士兵如今却是已然按捺不住了。
天寒六王耶律无往听闻夏侯锦山去了天云,一时间兴奋的甚至开了尘封的酒来喝。
真真乃是天助!
夏侯锦山竟是此时前往天云!
他原先迟迟不敢动手便是忌惮夏侯锦山这厮。
他虽是未曾与之打过交道,但是天寒之中却有数位大将与之交手过。
天寒士兵如此骁勇竟也是未曾占上过丝毫的便宜,反倒是吃了不少说不出口的暗亏。
竟是如同大泽的那位已故的成王一般难缠的角色。
这军饷数目庞大,他虽是垂涎甚久,却也总是不敢轻易出手。
如今这夏侯锦山不在边陲驻扎,便是他的时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