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已去,院内又恢复了寂静。
骆飞长长的噓出了口气,依着大树缓缓坐下,双目空洞的仰望着天空,心有所触的摇头感慨道:“自古深情留不住,总是套路得人心。
书呆子,你看到了吧,像这种自高自大的娘们,能是你老兄盆里的菜么?
不是我要说你,你呀,这看人的眼光还是太差了……”
说也奇怪,仿佛这方天地间真有什么灵性似的,这话刚落,一阵风便陡然刮来,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卷起的灰尘,也迷糊了树下之人的双眼。
“呸,呸……”骆飞忙不迭的吐出嘴里的沙尘,揉了揉眼,忽地跳将起来,对着空气大声的埋怨道:“书呆子,事情,我刚才已经答应了。你他娘的还想怎样?
别忘了,挖坑的可是你!
我这个无辜受灾之人,难道连发几句牢骚都不成吗?”
无人回答,只有风声依旧。
而骆飞也明显就没要什么回答,自顾自的叹了口气后,突然神经质的对着虚空挥了挥手,有些伤感的说道:“算了!
书呆子,咱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计较什么了。
唉,书呆子,这个世界已经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你牵挂已了,那还是安心的投胎去吧!
不过,一定要记住了,下辈子可不能再这样犯傻了……”
许是因为这番话,确实发自肺腑,感动了天地,又或是别的什么缘故,接下来的情况,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也不过眨眼功夫,一切便又恢复了原样,风止尘落,来得快,去的也快。
同时,一股淡淡的忧伤,刹那间,便笼罩了小院这方天地。
紧接着,一道似有似无的声音,突兀的在他心底响起。
像是告别,像是叮嘱,有些不舍,又有点释然……
“哦……”
突如其来的,骆飞感到了一阵剧痛。
这痛感很强烈,来自灵魂深处,像是被人用粗暴的手段,拉扯出了一些东西。
饶是以他远超常人的意志力,也无法忍受的轻哼了一声。
瞬间。
两行泪水划过了脸庞,坠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响,转眼便消失不见。
头顶上,一片树叶毫无征兆的飘然而落,树下的这位前世信奉“流血不流泪”的硬汉兵王,此时却已是泪流满面,神情黯然……
……
小楼内。
望着刚收回来的那几件衣服,柳箐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刚才那一幕,不由得有些担心的问道:“小雨,你说,我今天做的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小姐,没有啊!”小丫头有些心虚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口不对心的回了一句。
“真的吗?”
“嗯!”小丫头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小姐,当然是真的了!你什么时候听我说过假话?”
“哦,那就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柳箐明显的松了口气,又道:“小雨,赶明儿,你去找一下柳管家,让他出去请一位裁缝回来吧!”
“裁缝?小姐,你这是准备又要做新衣服吗?”
“不是我!”柳箐摇了摇头,轻笑着解释道:“是给骆飞做的!
既然他这么识相,那我总该投桃报李一下吧。
小雨,这人哪,就如同牛马,光想着让它干活,不给它草吃,估计用不了几日,保准会撂蹄子不可!”
话到这里,这位柳府的小姐,脸上陡然飞起了两朵红云,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
“再说,再说他自从进府后,一年多来,除了那一套新郎服,好像就没有穿过新衣服。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柳府名义的姑爷,如今又要当管家,迎来送往的,再穿得破破烂烂,传出去,必会惹人笑话。
所以,所以,我寻思着,给他做上两套,一换一洗,你看如何?”
如果说刚才只是敷衍,那这一回,夏雨可是真心实意了。
在她心里,只要爱郎能得到好处,不管大小,都是一件让自己很开心的事。
于是,小丫头重重的一点头,眉开眼笑的赞道:“小姐,你说的很有道理!
我想,姑爷知道了,应该会很高兴的。
以后,他肯定不会再和你争吵了!”
“你呀,少拍马屁!”柳箐嗔怪的一伸手,娇笑道:“他高兴不高兴,我不知道。
但要说他以后不会再和我争吵,那我可绝不敢相信!
就他现在那臭脾气,以后能少说些粗陋之言,少犯些事,我就该去烧高香了……”
……
事实证明,柳箐很有预见之明。
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柳三林就急匆匆的找来了。
看起来,这位大管家有些气急败坏,全然失去了往日的镇定。简单的行了个礼,就大声嚷嚷道:“小姐,那,那人又发神经了!”
“三林叔,怎么啦?”
“唉……”柳三林重重的一拍大腿,叹了口气,十分恼火的说道:“小姐,那,那人现在竟然,竟然在院子里烧纸钱!”
“什么?”一听这话,柳箐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窗前,探头一瞧后,**的扔下一句话。
“走,小雨,咱们过去瞧瞧!”
随即,便率先冲下了楼。
“是,小姐!”
望着不远处那直冲云霄的滚滚浓烟,夏雨忐忑不安的应了一声,急忙尾随而去。
一路上,她连跑带走,眼神不住的往小姐脸上瞄,越瞄心越慌,心中如同有万只小鹿在同时奔跑乱撞着。
此刻,小丫头心里比谁很清楚,小姐这一回是真的怒了。
而小姐发怒的后果,往往……
小丫头突然有点不敢再去想了,只顾着跟紧了步伐。
小楼距骆飞住的院子的不算远,也不过盏茶功夫,柳箐和夏雨便赶到了。
眼前,一堆纸钱正在燃烧,火光熊熊,烟雾缭绕,灰烬随风飞舞,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呛人的气味。
旁边,骆飞的身影背对着门,半蹲于地,一动不动,宛如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火光映红的脸庞,一片肃穆……
像是知道她们会来似的,两人刚双双跨进门,出乎意料的,骆飞就率先开口了,语气中带着一种罕见的恳求。
“大小姐,小雨,有话待会儿再说,行不?”
“不行!骆飞,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当然知道!”骆飞头也不回的答了一句,眼神深邃而凝重。
“知道你还做?”柳箐显然是气得不轻,往前急走了几步,手一指,怒吼道:“骆飞,赶紧给我一个解释,不然……”
“不然怎样?”骆飞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粗暴的打断了对方的话语,面无表情的说道:“大小姐,你是准备送官还是要将我赶出府?”
“送你个头!”柳箐破天荒的爆出了一句粗口后,狠狠一跺脚,想也不想的便孤身冲进屋里。
只听到“咣咣咣……”的一阵乱响后,这位从来手不提重物,肩不挑重担的富家女,竟然踉跄着娇躯,歪歪扭扭的提了半桶水出来。
招呼未打一声,她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搬起桶,往那堆纸钱浇去。
“哗……”
“砰……”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的响起。
水洒,桶落。
纸钱仍在燃烧,火势一如原先,半滴水也没有落到上面,倒是骆飞来了个很狼狈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