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家,徐开云便吩咐这些伙计把青砖和瓦卸下牛车。
“掌柜的,”凌艺到房间里拿了七两二百文递给他。
徐开云看着多出来的两百文,迟疑的看着她:“这?”
“是这样的,我爹叫我多给两百文,让这些送货的伙计们,还有牛,喝些茶水。”
凌艺看着他,脆生生的回道。
徐开云看着少女能说会道的模样,不禁感叹:这家是个懂人情世道的。
“那我就替这些伙计收下了,”徐开云笑了笑,没推辞,收下了,在那里推来推去的多难看,本来就想要不是。
徐开云跨上牛车,跟她告别,“小姑娘,再见。”
凌艺笑着进门把糖葫芦拿给了妹妹……
她很期待爹把绢花给娘时,阿娘的表情呢!
这头,凌之志花了十两买的木材的牛车,糯米也买了好几十袋,约莫五两的样子,他正在往家里赶……
凌之志到家咕咚咕咚灌了一大碗水,可渴死他了,喝完水把银钱结了后。
他把季岚拉到了房里,从怀中小心的拿出水蓝色的绢花,轻柔的别在季岚的发髻上。
季岚觉得脸热得不行,都老夫老妻了还来小娃子们才来的这套。
凌之志把季岚抱了个满怀,两人自是温存了片刻。
在门外支楞个耳朵的凌艺什么也没听到,暗叹可惜……
不一会儿,凌之志和季岚出来了。
凌艺暗自打量了自家娘,发现她面色灿若桃花,嘴角也含着笑,他爹真的是太会了!
凌之志出门了,他打算去“大仙”家算一下黄道吉日,看看哪天合适动土。
所谓“大仙”,自是周老太亲自请回来给周萱起了个贱名儿,说是好养活的那位得道高僧。
周萱发烧本都快不行了,谁曾想这老和尚给她改了个名叫二妞,她便活过来了。
此后,村子里惊为天人,尊称那老和尚为大仙,他便也在齐乐村落了脚,更有甚者,得了小病小痛也找他看,稀奇的是那大仙竟给治好了,村里好些迷信的妇人便是更为崇拜他了,家里红白喜事,看黄道吉日等等都是找他——无方大仙。
凌之志把闺女拿回来的两方糕点,提了一方,无方大仙在吃食上最是马虎不得,吃要吃最好吃的。
破落的草屋里,一光头男子正抓着一只鸡腿啃得满嘴流油,衣袍上有着一坨可疑的的痕迹,看起来不甚像大仙。
凌之志有些狐疑:这真是大仙?大仙怎地……如此……姑且称之为不修边幅?
“无方大仙?”
凌之志试探般的喊了喊他,他也是听村里人传得云里雾里,便也来请他算算黄道吉日。
无方的眼睛终于舍得从鸡腿上移开,扫了他一眼,扫了之后眼睛却是怎么也离不开了。
他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全聚轩的糕点,镇上独一份,属全聚轩的糕点最是好吃,听说近几日还推出了一份什么红雾茶,配着他家糕点喝甚是美味,想到这儿他双眼一亮,似不经意的看了看,没看着,不由失落。
无方清清嗓子,嗯……大仙该有的样子还是要有的,他放下手里的鸡骨头,指了指他面前的蒲团,双手合十:“施主,请坐。”
凌之志:????
他又确认了一次,“你真的是无方大仙?”
无方嘴角抽了抽,压下嘴角的抽搐,这是来拆他台子的吧?是的吧?
无方装模作样的应了:“贫僧便是无方,施主何事?”
凌之志狐疑的盘着腿坐到蒲团上,“给我算个黄道吉日,我家新建房子,何日动土?”
无方眼睛一亮,就快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忙咳一声。
“施主稍等片刻。”
无方起身到房间里拿了本破旧、泛黄的小本本出来。
这可是笔大声音,动工那天他去现场跳一番“大仙”,他便又有铜板花了,这几天“生意”都没有。
其实说来怪不得他装神棍骗人,他家传到他这儿,只剩他一人了,他鼓捣经商结果被人骗得一文不剩,家道败落,本是想途径此处歇脚,说难听了那叫流浪到这儿。
那日周萱她奶奶周老太一把抓住他,非要他去看他孙女,他也不会呀!不能看他中年早秃就把他认为是和尚得道高僧吧?
后来实在无法,周老太连哭带拖的把他拖过去,他当时灵光一闪,想到他听他爹说,他家爷爷也是改了个叫狗蛋的乳名儿,这才忽悠周老太把她孙女儿周萱受不了这个名字的福气,改名为周二妞。
谁曾想,谁曾想阴差阳错、机缘巧合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非要认为他是“大仙”,他真不是呀,他是被逼的。
俗话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走到哪儿不是流浪,他便在齐乐村寻了个无人的茅草屋住下了,又给自己起了个名儿为无方,为了不丢了这份“饭碗”,什么赤脚大夫,看风水,跳大仙,他也学了些,看起来倒是能唬住人,说起来真是苦不堪言……
无方拿起那本泛黄的书,翻了下,在一页纸上停留良久。
“就是它了,”无方指着书道。
凌之志想站起来凑过去看看,无方却一本正经的关了书,“寒露那天是个吉日,也就是这月的第八日,十月初八,还有三日便是寒露,到时贫僧去做一场法师,保你顺风顺水。”
凌之志原来很是怀疑这位“大仙”,但看到大仙刚才的行事做派,想来是不拘一格罢。
无方看吉日那番动作着实是把凌之志唬住了,无方内心长出口气,他的饭碗总算是保下来了。
“瞧我!糕点都忘记给无方大仙了。”
凌之志一拍脑袋,把糕点放到无方面前的小桌上,又从怀里摸出五文钱。
“大仙,请您收下这五文钱,大仙品格高风亮节想来不会收这个出手费,但我的心意还是要到的。”
凌之志浑然忘了刚才他是多么的怀疑眼前这个无方“大仙”。
无方:???
他心想:你究竟是从哪里看出来他高风亮节的?刚才不是还怀疑得紧吗,看来他的唬人的技艺又上身一层,嗯……不要自满,还需努力,无方压下嘴角的笑意。
他又正经道:“施主请回,寒露那日施主再来带我去做场法事,顺便在施主家吃个便饭。”
“应该的应该的,”凌之志乐呵呵的跟他道别,转身出了这破旧的茅草屋。
他要回去告诉闺女和媳妇儿这个好消息,这大仙果真是名不虚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