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赶紧在尸体堆里找靡黎的身影,那些蒙着的面罩一个个被扯了下来。
听说靡黎正发着高烧,沈柔的心就像被揪着一样,一边流着泪一边在尸体堆里找着靡黎的踪迹,生怕他像爷爷一样,永远离开了她。
想到这里,沈柔忽然头疼欲裂。
她前世对靡黎是那么不屑,知道了结果,今生一定要好好守护他……
却没想命运如此捉弄,重来一生,明明许多命定的事情都记得,却无从扭转。
她改变了许多事情,这些事情运行的轨迹发生变化,但是为何每个结果都和前世如此相似……
“我想不通……”
找得累了,沈柔蹲下来抱着自己,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为什么要我重生,却把所有的悲剧都重演一遍……”她的眼泪浸湿了自己的手臂。
因为太累,深陷在自己的痛苦里,她没有发觉身边有具“尸体”被她吵醒了,他动了几下,归于平静,但是沈柔的呜咽声一直传到他的耳朵里,不断地刺激着他的心神。
秋雅也在死人堆里帮忙找着靡黎,她身体浑圆,运动量上去就喘的不行,她停下来休息的时候,看向了沈柔的方向,有些愕然。
主子这是在哭么?
正当她休息片刻,准备过去安慰沈柔的时候,发现沈柔旁边的尸体动了!
秋雅十分震惊,那个刺客没死绝!
“主子快跑!那个刺客没死!”秋雅大声地冲沈柔喊道。
迟归和新月听到了声音,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
沈柔听见了秋雅的喊声,抬起了头来,忽然她的世界就变黑了。
迟归和新月,秋雅三人愣愣地看着那个“刺客”把沈柔抱满怀,小声安慰道,“我会逆天而行,哪怕所有的悲剧都再度重演,我也会在你身边。”
沈柔一下子就哭出了声,双手紧紧地抱着浑身滚烫的靡黎。
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悲剧,失去了从小疼爱自己的爷爷,本以为这个世界就此灰暗,她要独自咽下苦水,他就像一道光一样,突然射进了她心里,一扫阴霾。
哭着哭着,沈柔绝望地告诉靡黎,“对不起,黎,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爷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靡黎几乎数不清她说了几句对不起,但他知道,他们一样的痛苦。
他躺在这里,昏昏沉沉的,但也知道她为了给爷爷报仇,宁肯错杀不肯放过,让国公府彻底血流成河。
“柔儿,我在。”靡黎几乎是提着气说出了这句话,随后,他便彻底失去了力气,瘫倒在了沈柔的身上。
……
迟归帮忙把靡黎抬到了沈柔的房间里去,叫来了唐辰给他诊脉,唐辰看过了以后,道,“他这是疲劳过度,再加上风寒侵袭,发起了高烧。”
唐辰说着站了起来,“我还看了看他身上,还有好几处伤口。我先开点药,外用的即刻给他外敷,内用的即煎即服,然后我再给他用针。”
听着他这么说,新月已经铺好了纸笔,唐辰到桌边提笔写字。
沈柔到靡黎身边,接过了立春手里的冷帕,自己照顾靡黎。
秋雅看了一屋子的人,欲言又止,想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走到了唐辰的身边,问道,“唐大夫,你看,这用药能不能缓?”
唐辰面带疑惑地看着秋雅,道,“他现在的情况最好马上用药。伤口不敷治,这烧很难退得下来,或者会烧得更加严重,另外,他看起来已经病了很久,久拖不治很容易加重病情以致无力回天的。”
迟归当即抓起唐辰写好的药方,道,“救人要紧,我现在去抓药,管家婆,你这耽误下去会害死那家伙的!”
秋雅此时也是心急如焚,也没什么精力跟他计较“管家婆”的称呼,反而是拉着他,道,“你且等等!我不是不着急这世子的病,我是担心我们这一大堆人的命!”
众人忽然反应了过来。
秋雅松开了迟归的手,走到了沈柔的身边,道,“主子,我们方才说好了凌晨要去引官府的人来,虽然说这府里的人已经清理干净了,但是这府外的情况我们并不知晓。况且,即便我们多生几只眼睛,也很难避免被人瞧见。若此时去抓药,叫人握住了把柄,明日我们怎能说得清呢?若是叫人反咬一口,说我们杀了国公爷,反而贼喊捉贼,我们是跳进黄河洗不清啊……”
秋雅这一番话里藏着的担忧不无道理,迟归拿着药方,只能停在原地,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唐辰也觉得秋雅言之有理,他们不能为了应眼前的急而留下长久的祸患。
沈柔看着靡黎一脸病容,也犯了难,她不可能放任靡黎这样病下去而不管不顾的,但是已经定好的计划,在凌晨就要开始,已经没有时间让他们重新琢磨了。
即便是再定,也不一定有别的办法了。
这时候,唐辰道,“我倒是有个办法。”
秋雅连忙道,“快说!”
“前些时候,我给国公爷开过好几贴方子,让立夏姑娘抓了不少的药,里面挑挑拣拣还有几味药能做应急之用。另外,国公府里似乎有几株草,可以敷治外伤。”
立春当即应道,“是,那几株草是我们以前从外面采来种下的。世子在外偶有外伤,不敢叫国公爷知道,就种些草药,受了伤便瞒着国公爷让我们捶了给他敷治。”
秋雅问道,“这可以撑多久?”
唐辰回道,“再加上我的金针刺穴,稳住病情到明日,应当是无碍的。明日我只要借给府里众人治病治伤的由头,多写几个药方,将黑公子的药方夹在其中,将药光明正大拿入府中来煎便好。”
秋雅这才放心了下来,迟归也将手里的药方折一折,塞进了衣袖里。
“立夏姑娘,你随我去寻药吧。”唐辰邀立夏同去。
这些天,他一直跟立夏一起照顾国公爷,很多东西她知道放在哪里,再加上她对国公府的熟悉,很容易找到他要用的那些草药。
“好。”
唐辰和立夏走了以后,沈柔松了一口气,但是秋雅仍然谨慎。
她问立春道,“春儿,明日咱们做戏,不能带着世子。你看这国公府里,可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且让世子躲着,等一切安定了下来,咱们再来照顾他。”
立春想了想,道,“府里有个地室,是世子自己的地方,国公爷都不知道。”
于是,他们将靡黎带到了府中的那个隐藏的石室里。
虽然石室是嵌在地下的,但有好几个通风口,室内的陈设也如外面一般无二。
迟归将靡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唐辰将找到的草药用杵子捶烂,递给了沈柔,道,“这些药用来敷治外伤,敷上后用纱布将他的伤口包扎起来。”
沈柔接了过去,迟归当即郑重其事道,“柔儿,我来吧。”
新月站在一旁帮唐辰捶剩下的草药,对着迟归吐出了四个字来,“笨……手……笨……脚……”
唐辰会心一笑,点拨了一句,“添乱。”
新月看着迟归气炸的模样,挑衅地补了一句,“添~乱~”
“我去……”迟归险些没天灵盖冒烟,“我就说你们俩聚在一起,就没一个好东西。”
他们这边拌着嘴,沈柔已经解开了靡黎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给他敷治伤口。
迟归看着,想着,自己心爱的人,一定是希望自己能亲手照顾,于是迟归只好在旁边打下手帮忙了。
而立春端着药匆匆忙忙进来了,把药往桌上一放,双手捏着自己的耳垂,道,“哎哟我去,这碗真不隔热,险些烫死老娘。”
立夏过来,拿着蒲扇扇了扇以后,端着碗往靡黎那边去,想着这药得赶快喂下才行。
“那药渣子你处理了吗?”唐辰问道。
“肯定啊,处理得妥妥当当的!”
“埋哪了?”米梅在旁边插嘴问了一句。
立春似有些不情愿道,“我给埋在了茅厕边上的土里,任谁也不会去挖那里……”
话还没说完,大家就小小地隔开了和立春的距离。
“你倒是机灵。”唐辰笑得格外尴尬。
他们这里其乐融融的,秋雅可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进来的时候,哎哟了好大一声才道,“你们别跟这聊天了,外面的天都要亮了,咱们得赶紧出去准备准备了,我要去县衙报官了!”
沈柔刚给靡黎喂了药,此时正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愿意离开。
但秋雅也没有办法,她必须为了长远打算,于是走到沈柔的身边,劝道,“主子,我们必须先解决了外面的事情,不然,世子也好不了。”
沈柔点了点头,又打起了精神来,为了大家的将来。
出了石室,立夏便将石室外面恢复原状,令人看不出缝隙来。
之后,他们又各自给自己身上带伤,沈柔昨晚已经划了自己一刀,伤口还在,只是用唐辰顺便捶好了一些红花的汁液,多增加些衣服上的血迹。
迟归和新月本就是习武之人,不怕疼,一刀下去,血就涌了出来。
唐辰给自己来了一小刀,怎么也不见血,抬起头来时见到新月几乎整个手臂都是血。
他惊愕道,“新月姑娘,你怎么下手那么重?都快伤到筋骨了。”
看着唐辰着急的模样,迟归嗤之以鼻,这个西域女人可是心狠手辣至极,又身形健硕,不如你这中原男子细皮嫩肉,怎会有事?
“我看你伤得比较重。”迟归点评道。
唐辰翻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伤,道,“我这些都是皮外伤,无碍的。”
迟归摇了摇头,把自己的血沾在手上,往他胸口一抹,道,“伤在心呐!”
这唐辰愣了一下,新月也跟着把血往他身上抹,那一无所知的表情,显示她并没有听懂迟归的话。
而秋雅,半天才给自己割了一小道伤口,半天不见一点血,她可是要去报官的人啊!
幸亏有迟归和新月帮忙抹了一些。
之后,唐辰从自己那些江湖“下三滥”里找到了一些迷魂散,混在水里给大家喝。
给耿夫人的时候,唐辰发现她似乎是惊吓过度了,割了伤口以后,抬起手来端水,脸色苍白,手直抖。
唐辰只好宽慰道,“耿夫人,等过了这事,我给你开些安神的药和熏香,你便不会如此了。”
耿氏点了点头,喝下了唐辰给的迷魂药。
另外,还有一些跟沈柔一条心的奴婢们,也都负了伤,喝了药,躺在了死人堆里。
沈柔喝完了以后,找了一些伤口浅些的死人堆里躺着,免得叫人看出了破绽来。
唐辰把药给立夏那几个稍微柔弱一些的姑娘,道,“这药的剂量比较小,一般是你们睡觉的程度,稍有什么动静就会醒过来的。”
说完,他看向了迟归和新月,道,“你们俩就装得像点,要是咱们都睡死过去,那些刺客杀个回马枪,咱们就都死了。”
迟归和新月点了点头,各自去挑适合自己的“棺材位”了。
而秋雅则趴在地上,一点点往门口挪。
迟归坐在地上看她,叹道,“都叫你要瘦瘦肥了,就你这样,等爬到门口,我们血都流干了。”
秋雅站起来白了他一眼,捂着伤口往外院去,快到了门口时,才半拖着身子,面带痛苦地出了国公府,一边沿街喊着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