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沈宁便在姚甚的怀里和锦怀的面前，渐渐断了气息。

太医依照往常的时间来了凤鸾宫，要给沈宁切脉问诊，却发现沈宁靠在绍亲王的怀里熟睡，而贴身侍候的锦怀则跪在了沈宁的床边，泣不成声。

他有些怯怯，提着手里的医箱走到了沈宁的床边，颤颤放下了箱子，跪在旁边，对姚甚道，“王爷，请让我给娘娘切脉问诊……”

姚甚仿若没有听到一般，一直沉默着。

太医也不敢说什么，只是一直等在旁边。

忽然，一声乌鸦的叫声打破了凤鸾宫的宁静，姚甚才缓缓地将沈宁的手放在了床边，对太医道，“看吧。”

太医给沈宁的手腕盖上了一张丝绢，手指按在了脉搏上，果然，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跳动了。

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提起连开都没开的医箱走了出去。

沈嬷嬷和伺候沈宁的那个宫婢围了上去，问他道，“太医，敢问娘娘……”

太医摇了摇头，道，“皇后娘娘，已经薨逝了。”

沈嬷嬷和宫婢脸色煞白，沈嬷嬷更是在这一激之下昏倒在地。

太医不敢相救，他必须马上去皇帝那里，向皇帝报告。

然而，就在太医宣布的时候，凤鸾宫中的人已经去向皇帝报告皇后娘娘的死讯了，或者，不止死讯。

“绍亲王一直在跟皇后娘娘说话，皇后娘娘说得很慢，他也一直很耐心地在听。皇后娘娘要绍亲王爷好好活着，带着锦怀姑姑离开皇宫，将她丢在这里，不要带离皇宫。后来，皇后娘娘就躺在了绍亲王爷的怀里睡着了，锦怀姑姑一直握着她的手，跪在她的床边。一直到太医来了。太医来了以后，皇后娘娘的双手都握在王爷和锦怀姑姑手中，所以他等了很久才能给皇后娘娘切脉。之后，他走了出来，说，说，皇后娘娘已经薨逝了。”

虽然知道沈宁本就是油尽灯枯了，但是姚城听见了她的死讯，还是不由得为她落泪了。

这个女人，是他从看到自己的亲叔叔挂在书房里的那幅用素绢遮挡着的清宁仙子图的时候，便已经爱上了的。

这一段感情，虽然起于见色起意，但维持了数十年，多少也入了心。

却从来得不到一点点真心的回应，一点点，都没有。

他站在回廊上，道，“召桑礼入宫。”

……

后来，姚甚遵从沈宁的遗愿，在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带着锦怀离开皇宫。

他拿起那柄母后留给他保命或者闯祸用的青宏剑，含泪来拉锦怀。

得知沈宁已死，锦怀痛不欲生，说自己一定要带走她，不让她留在这个皇宫里，死后还是如生时一样的戚戚然。

一样心如刀绞的姚甚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安慰锦怀，慢慢地等她接受沈宁已死的现实，便只好将她打晕，抱起她准备离开凤鸾宫。

沈嬷嬷已经在宫婢的照顾下苏醒了过来，姚甚淡淡地看着她们，问道，“你们要随我同走吗？”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带走多少人，她们愿意走，不管走不走得了，他都会带的。

只是，她们都是一样黯然地摇了摇头。

沈嬷嬷对姚甚拜了拜，两眼无神道，“我们生而为婢，本就决定终生侍奉皇后娘娘。如今，老天爷夺了我们的志，我们又能怎么样。”

宫婢也一样对姚甚一拜，道，“王爷放心带锦怀离开吧，我们会让娘娘至少干净、体面地走。”

姚甚淡淡地嗯了一声，离开了凤鸾宫。

姚城先前有令，谁也不许拦绍亲王，违者斩。

再加上绍亲王手中的那一柄太皇太后亲赐的青宏剑，一路离宫，无人敢拦。

而姚城，在姚甚离开了以后，又回到了凤鸾宫来。

此时的凤鸾宫一片死寂，他方才离开的时候，宫女们还来来去去，做着一些有所谓没所谓的事情，至少让这个凤鸾宫看起来还有些许人气。

但如今，太医宣布皇后娘娘已经薨逝了，她们忙活的一切，也就都没有了意义。

姚城走入凤鸾宫，只看见跪了一地的宫女，她们或者拭泪，或者眼神涣散地跪在一旁。

他越过了她们，走进了沈宁的寝宫，看见沈宁静静地躺在床上，被子盖过了肩膀。

应该是姚甚给她盖上的吧。

姚城在沈宁的身边坐下，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感觉她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看着看着，他便想起了方才太医告诉他的话，沈宁肚子里有他的孩子。

他知道这个孩子不是姚甚的，他从未得到过，自然不会让沈宁有半分红杏出墙的机会。她一直都在自己的监视之下。

隔着被子，姚城感觉着他的孩子曾经住着的那个地方，幻想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情景，自欺欺人。

“真不知姚甚这一生何德何能，能得皇祖母宠爱至深，又能得你倾心相待。朕真是嫉妒得发狂，偏又无可奈何！”姚城看着沈宁的遗容，忽然便生起了一股浓烈的恨意，勾起了自己对姚甚多年的积怨。

“若是没有姚甚，或者，朕与你的夫妻缘分，也不会这么浅薄。”

说完，姚城便将沈宁的被子拉起，将她盖过头顶，亲自宣布她的离世。

姚城坐在沈宁床边若有所思的时候，太监急匆匆地入宫来，跪在地上，对姚城道，“皇上，桑大人入宫来了。”

“让他在正政殿等我。”

“遵旨。”

于是，太监又急匆匆地从宫女堆里走出去。

而姚城也站起身，看了一眼床上的突起，默然地离开了寝宫。

出来的时候，沈嬷嬷和那宫婢像是还了魂一样，对姚城深深一拜，道，“陛下，奴婢想请个恩典。”

姚城在她旁边停下了脚步。

沈嬷嬷和宫婢一起，道，“请陛下允准我二人，为皇后娘娘殉葬。”

姚城面无表情，只留下了一个“准”字，便离开了凤鸾宫。

沈嬷嬷和宫婢在姚城离开后，便回到了沈宁的身边，为她擦身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