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一片，地面上，树上，邻居阿姨家的屋檐上，堆满了厚厚的一层雪。

天空中白羽毛似的雪花持续飘着，打在原本就已经是厚厚堆积的地面上，像被白色吸收了一般，没有半分影响。

但慢慢的，雪堆又变厚，眼前都是白色，闷得世界一片祥和。

大地好像在飞雪中安然入睡，如同冬眠的小动物一般，没有声响。

钟郁坐在屋内烤着火取暖，她知道昙城会下雪，但没想到家里同样也下雪，才回来两天，就感受到了冬天真正的魅力。

雪花漫天扑簌，好像给本已浊染的尘世洗尽一年的浮华，再悄然退去，只留下大片冰寒。

奶奶在厨房喊她过去端面，大冬天的，吃上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简直爽极了。

她快步走过去，把碗端出来，也把另一碗面端到餐桌上。

碗里除了面条，还有她爱吃的生菜和一个水煮蛋，真好。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面条嚼劲刚好，味道偏清淡，是奶奶煮面的独有味道。

奶奶把围裙取下，走过来坐下，露出慈祥的微笑：“好吃吗？”

“好吃！我好喜欢。”

她在奶奶面前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即使再难吃的也是好吃。

更何况这是真的好吃。

奶奶一听，特别开心，眼角皱纹笑着弯起来，眼睛稍眯着，显得特别和气。

看来这大半年的，她独身一人，过得也还行。

没事的时候可以找找领居聊聊家常，这周围反正都很熟悉。

有时候呢，就自己在园子里种点菜。

她家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园子，里面种了很多东西。

有几颗大枣树，每到枣子成熟的季节，领居会过来摘一些枣子回去吃。

她记得以前还看有的人爬在树上，拿一根棍子对着树枝一打，枣子哗啦啦落地，滚得到处都是。

还有桔子树，柚子树，杨梅树，枇杷树。

以前爷爷在的时候最喜欢捣鼓这些，园子里种了很多，但也有一大部分没有成活。

她还记得，小时候爷爷围了个架子，种上了葡萄藤，到后来葡萄藤蔓延到一旁的屋檐。

她会从另一边的楼梯走上阳台，刚好可以摘到。

可是葡萄不太好吃，有点酸，她摘了几颗下去，嘟着嘴把葡萄放在爷爷面前跟他讲：“爷爷，这个好酸，我想吃甜的。”

爷爷笑得眯起眼，把一颗葡萄剥皮之后放进嘴里，惊讶道：“还真的是酸的。”

他拉着她走到一张书桌前，说：“郁郁，练练字，等你练好了，葡萄就甜了。”

书桌上有爷爷的几本书，还放着写毛笔字的工具，那砚台她玩过，弄得手上到处都是黑色的，洗都洗了很久。

之前她还打碎过一个，偷偷藏在房子外面的一个角落里，用土埋起来，以为自己万无一失，但爷爷一看就知道。

因为桌上没有了砚台，地上还有一块碎片。

最后还是她自己道歉了，没有挨骂。

因为爷爷说过，想不被人批评，是正常的，但是要懂得意识到这件事是自己的错误，这样以后就能改正，就能不犯错误。

爷爷总是会跟她说很多道理，还有一些好玩的事情。

说他以前下乡去务农，到村子里玩，还要插秧嘞。

说后来回学校教书，班上学生特别少，哪里像现在一个班人几十个的。

还说那时候他本来想去外地工作，然后又没去成。

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他也说的很有意思，他之前的学生也会过来看他，听他谈一谈几十年代的事情。

那个年代离他们都比较遥远，但爷爷自己却是亲身经历过的，又是文化人，当然懂得更多。

钟郁经过大堂能看见爷爷的相片，有时候她会走近去看一眼，有时候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她赶着做别的事情。

吃完面条，她往后院看了看，也是白色的一片。

她抬头，看小时候的葡萄藤早已消失不见。

如果没有那些记忆，还真不会知道这里以前种过葡萄。

那时候爷爷说等她练好字葡萄就甜了，可后来她还没有练好，葡萄就都被小鸟吃掉了，一走上阳台，只剩下残核。

后院很宽，围了围墙，围墙外面是一片更大的园子。

她放眼望过去，能稍微看到被雪压垮的青菜。

奶奶年纪也大了，所以园里好多东西都荒废了。

她想着，要不要到时候买一点花苗种上去，还可以搞一个小花园。

可又想，到那时候她可能已经回学校了，所以这事还是再说吧。

下午雪停，她穿着靴子走出去，看天空宽大，地面广袤，觉得自己置身于这一片天地，特别渺小。

路面上已经有人踩踏，能看到深深的脚印，有大有小。

她朝路上走了几步，还是回家。

这个时候，没有人会选择出来玩，大家都躲在家里玩手机、看电视、取暖，不管大人小孩都是如此。

哪像她以前，雪一停，就能跟几个邻居家的小朋友玩游戏，堆雪人，打雪仗。

她记得那个时候园子里，爷爷给她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她回去拿了跟毛笔，想把它的脸画出来，但是没用，模糊成一团。

爷爷重新帮她把雪人的头堆好，给她找了根木头。

她勉强可以接受。

回到家中，她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手机响起，徐琪给她发了几张图片，说昙城下雪了。

她起身到窗户那里对着外面拍了一张发给她。

徐琪回复：你那里的雪更大欸，再拍几张清楚的来。

她又走出门，咔嚓咔嚓认真拍了几张。

树上的雪，地面的雪，屋上的雪，刚好凑成了整个雪地。

她又发给李慕，得到了她发的羡慕表情。

大多数人都喜欢雪，对此心生向往，但一下雪好像也不能怎么样，无非是待在家里，偶尔走到窗户，欣赏欣赏。

让别人和雪亲密接触，别人也是不太想的，人们早已喜欢了温暖的周身，熟悉冬日的暖阳，但无法接受雪日冻人的冰凉。

马上雪停，冰雪消融的时候，更是寒冷，她准备躲在家里不再外出，等着新年的来临。

不知道今天新年，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不太在乎，真的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