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很缓，却很重。

秦夜眸光顿时一闪。

“其实你大抵不必猜测。”

眸光淡无波澜，秦斯一字一顿地开口:“因为…”

“我不妨告诉你…”

“你的猜测，都是真的。”

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我喜欢阿稚，这偌大的九州，四国一城，人又何其的多？

但是我只喜欢他。

你根本不必猜测，我从来都不想隐瞒，也从未想过要隐瞒…喜欢就是喜欢，说出来，也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

“但…即便是真的，阿夜，你的话，也是没有人会相信的。”眸中复杂之色一闪而过，秦斯勾着唇角轻笑着开口:“我们这么像…谁会觉得你不是我的儿子？阿稚…我从未对他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谁会觉得，我喜欢他？即便是觉得…谁又敢相信？谁又…敢觉得？”

没有人敢的。

南屿是他的一言堂，除了他身边的人和后宫那四妃，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也没有人，敢相信这件事情。

知道的秘密太多，是会害死人的。

所以…

若非阿稚不愿意…

若非阿稚不喜欢他…

若非…不愿意听到别人诋毁阿稚…他早该说出来了。

“可是…”

虽然早就有了猜测，但秦夜这会儿听到秦斯的亲口承认，还是有点没缓过神来:“母后…母后她…知道么？”

“当然…不知道。”

微微顿了顿，秦斯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也不存在愧疚心里，但是当着秦夜的面说这个问题，到底还是莫名的觉得有些奇怪:“你母后那个性子你也知道，想来我便是同她讲了，她也是理解不了我的做法的。”

理解不了，就很麻烦了。

秦斯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而不是…像庄柔这样天真…性子的人。

“…为什么？”

指尖一点点绷紧，秦夜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眸，语气沉沉地开了口:“父皇是…不喜欢女子么？”

不然…

为什么会喜欢姜稚？

猜想变成现实，这个事情给他的冲突实在是有点大了。

“也许。”

瞥了秦夜一眼，秦斯的语气突然轻了下来:“我的确不喜欢女子，但曾经，也不曾喜欢过男子。”

“我就只是…”

“只喜欢阿稚，如此而已。”

…

钟眠发现自己似乎昨晚是白安慰秦夜了。

因为今天一大早…

她就发现，秦夜整个人又开始不对劲了起来。

“你怎么了？”

有点奇怪地看着身边的人，钟眠的眉心拧紧，咬着唇瓣不解地开口:“是…又有什么心事？”

有什么心事？

被钟眠的这一道声音说的回过了神，待听清楚自家小朋友的话之后，秦夜不由得叹了口气:

“也不算。”

倒也算不上什么心事。

只是还是觉得有点不可置信…有点…就像是在梦里一般。

“是…”

“你父皇昨晚来了？”似是想到了什么，钟眠有些迟疑地歪头看向他，旋即开了口:“他…对你说了什么？”

“能说什么？”

郁闷地把人拉进怀里，秦夜语气沉沉地开口:“不就…说了一些意料之中，却仍然让人难以置信的话而已。”

意料之中…

难以置信…

钟眠本来是不想让秦夜抱着自己的，但是她听见秦夜的语气，闷闷的，沉沉的，还带着一点惆怅，心就不由得一软，然后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什么拒绝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了:“他是…承认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了？”

迄今为止，她知道的有关于这种事情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件了。

“是，但不止。”

轻叹一声，秦夜抿了抿唇，抱着怀里的人一字一顿地唤她:“…阿眠。”

钟眠眨眨眼:“…怎么了？”

“之前一直想同你说的，但是每次同你说的时候，都会有一些事情把哥哥的话打断了。”沉默了许久，秦夜才轻声开口:“你…知不知道，你皇兄他，其实也是个很招人的体质啊？”

她皇兄…

招人？

钟眠一脸茫然:“…？？？”

“岑洲或许喜欢他，父皇呢…肯定喜欢他。”也都已经到了这么一个地步，秦夜觉得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了。

喜欢？

钟眠第一反应并没有如同秦夜想的那般吃惊:“哦，我知道啊。”

秦夜:“…？”

…知道？

他不由得一怔，然后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看怀里的人:“哥哥说的喜欢的意思是…”

“意思是，你对我，或者我对你的那种喜欢，对不对？”

钟眠顺势接了他的话。

秦夜:“…”

所以小朋友他…确实知道？

那他这些天还一直在纠结着要不要和她说…

现在回想起来…

总感觉自己很蠢怎么回事？

不过…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秦夜如是询问道。

“之前在上京，你父皇请我去他那里之后，就隐约察觉到了一点什么。”唇角轻轻勾了勾，钟眠如实开口:“你父皇和你两个人实在是太像了…说话的时候，语气一点都不带掩饰的。”

之前她同那位屿帝陛下见面…

她问那位屿帝陛下，找她是做什么。

但那位屿帝陛下却说:

“虽然说出来北陵殿下大抵是不会相信的...但，朕找你，的确没有什么事。”

“只是昨日，都督和朕谈了个合作...而这其中，恰好就包括了见北陵殿下一面的要求。”

“臣子太过于任性，朕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听之任之了。”

臣子任性，帝王却听之任之。

钟眠当时只觉得屿帝陛下对皇兄的态度未免太过于纵容了…

但是…

每当后来回想起那位屿帝陛下说起这些话的语气时…总能发现…这里面带了一股温柔无奈的笑意。

若换作很早之前，钟眠或许还不敢往这方面想。

但是经历了端王世子慕流封和秦夜这两个人的事情之后，钟眠就很迅速地想到了这一层面上。

能想得到秦斯，自然也就能想得到岑洲。

虽然的确有点惊讶…但钟眠还是很相信自己的直觉的——毕竟母后同她说过，女性的第六感，是很准的。

…至于第六感是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