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州一中又熬过一个十二天,周五下午,放假的日子。
夏天的傍晚总是有很多躁动的因子潜伏在周围,穿着超短裙的背影杀手,烫着大波浪的性感少妇,思来想去总觉得坐六路公车过于危险,还是骑单车比较安全,可以有效减少外界对张磊的干扰。
我率先跑到共享单车旁,对着背着两个大书包的张磊招手,“张磊,你骑共享单车带我回家。”
张磊指了下远处的公交站牌,不由分说的语气和冰山一样的脸。
张磊很不开心我提出他替我背书包,我替他养狗的交换条件。
我的粉书包啊,背在张磊胸前很是辣眼睛。
“小师妹你坐公交车。”又用命令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张磊还不忘投过来一个凛冽的白眼。
我跑过去张磊身边,可怜巴巴地摇摇他的胳膊,“张磊你带我一下怎么了?我又不胖。”
张磊摇摇头,“不带,累。”
“那我也不认识你家啊。”
张磊停顿了一下,脑瓜转的非常灵活,“我陪小师妹你一起坐公交车回,你不就认识了?”
这是有多怕我搂他腰啊,宁愿坐六路公车也不肯骑单车带我。
我们还在走向六路站牌的时候,六路公交车呼啸而过。
“六路,六路过来了。”我连蹦带跳地用手拉拉张磊。
张磊白了我一眼,动动喉结,“嗯。”
“快跑啊,一会儿开走了。”我说着就拉起张磊赶紧小跑着奔向六路公车。
张磊被我拉着并不领情,扭扭捏捏像个拖油瓶,还不忘在身后埋怨我:“丢人。”
“都什么时候了,还端着你的偶像包袱?”我回过头看看张磊背着我新买的粉红色少女系书包踮着小碎步和我一起追六路公车,忍不住噗嗤笑出了猪叫声。
张磊面色铁青地拿白眼翻我,“咋咋呼呼。”
六路公交停下,这一站上车的人很多,但也接近尾声。
我挥舞着另一只手,高声呼喊:“公交车等一等,有人还没来。”然后一个箭步迈上去,拉着张磊顺利上岸。
张磊极不情愿地挣脱我的手,“动不动就拉男孩子手的吗?”
“不然又要和你走路回啊?”我一面往六路公车里面挤,一面往后抬头望张磊。
上次和张磊走回家的经历,让我终身难忘啊。
张磊气急败坏地把我的头扭过来,身后一个悠悠的声音在说:“那么挤,还不如走着回。”
“那么挤,还好没有走着回。”我暗暗庆幸人挤人,不然张磊铁定坐的离我八丈远。
“变态。”
听到张磊恶狠狠的声音,我竟然疯狂想笑。
能把张磊气到咬牙切齿的事情,真的不多。
哈哈,莫名幸福呢。
张磊可能是觉得说我并不解气,又把书包套在了我后背上,恶狠狠地来了句:“离我远点儿。”
把我的粉书包从他的胸膛上弄下来,张磊大概预谋了很久,一直在酝酿感情等待这样一个时机。
“我又挪不动脚,怎么离你远点儿啊?”我扭过头来,脸刚好到张磊胸膛。
很近的距离,脚下没有太多空隙。
夏天,真好。
我好像在高中二年级这年发现了一个真理,夏天真的是一个很浪漫,很热烈的季节。
张磊抬胳膊抓住扶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胡搅蛮缠。”
我抬头睁着眼睛吧嗒吧嗒地望着张磊,“张磊,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洗衣液啊?身上怎么那么香。”
是真的奇怪,张磊身上总有淡淡的牛奶的香味儿。
“体香。”
“我饿了,一会儿吃啥?”我把眼睛看向窗外,熟悉的景物隔着玻璃跳跃。
这个世界好像一直生动欢快。
张磊在我身边的时候,看什么都觉得可爱,就连被陌生人推搡也觉得生不起气来。
“你问我?”张磊慢半拍地说,也把头扭过去。
这座城市不完美,但是这座城市的很多人都深深地爱着它,把它当作自己的根。
曾经读过《小王子》,里面有那么一句话是小王子说的,我只读了一次,就在心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那句话这么说:“人吗?我想大概有六、七个吧,几年前看到过他们,但我不知道在哪能找到他们,风把他们吹散了,他们没有根,活得很辛苦。”
我感觉这句话说的不对,我们活的很辛苦,我们有时独自一人,有时三五成群,有时千军万马,有时万众一心……风也没办法把我们吹散啊,有心人总能在命运的摆弄下也能找到我们自己的根。
我扭过头来暗戳戳张磊的胸膛,字正腔圆说的有理有据:“对呀,我都替张磊你养笨笨了,你不得请我吃饭吗?”
“不是小师妹你的笨笨吗?”张磊调皮地挑了一下眉,竟怼得我哑口无言。
我讪讪地笑着,抬头迎着张磊欢快的眼神,“我们的,是我们的笨笨。”
这话说的,如此幸福。
张磊抿抿嘴,把书包卸下来以后忍不住的笑。
大概是和我在一起呆太久了,张磊变得很容易满足,有时摆脱我一个小小的无理要求就能让他高兴好一会儿,他还会觉得是自己机智神勇,智慧无边。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一直在近距离地目不转睛注视着他,张磊不自在地往回收收笑脸,还不忘丢给我一句:“离我远点儿。”
这可就难为我了。
我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张磊好看的喉结,实在是张磊把头扬得太卖力我看不到他清爽的五官,然后可怜巴巴地嘟嘟嘴说:“旁边人一直在推我,我往哪儿退啊?”
张磊马上低下头,脸色一沉看着我说:“一直在推你?”
我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我的粉红色书包一直被挤来挤去啊。
“你早不说?小师妹你是不是傻?”张磊戳戳我脑门,这力道是要把我脑门穿透吗?
本来脑子都不灵光,再戳戳我就更看不到未来了。
我用手揉揉自己的大脑门,仰头看着张磊弱弱地小声嘀咕:“张磊你也没问我啊。”
张磊一把拽过我的肩膀,恶狠狠地说了一声,“过来。”
语气生硬,面色凝重。
张磊真的很爱变脸,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明明是只大狮子,却让我愣生生的明白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我踉踉跄跄地往张磊面前移动了小小一步,抬头迎上张磊扭作一团的眉毛,“张磊你拽我干啥?”
“咱俩换位置。”张磊麻利地一跃,站到我刚刚站的位置上,我俩奇迹般的完成了移位大法。
瘦就是优越啊,连挤公车都分分钟完成位移。
我晃了晃,又被张磊固定在原地。
张磊固定我的方法,一只大手用力按我的头。
人家看女孩儿要摔倒了,都是温柔的扶一下女孩儿胳膊,他可到好,不温柔也就罢了,竟然还使劲儿地往下按我头。
“又那么凶干啥?喜怒无常的。”我嘟着嘴整理发型。
我的高马尾都被张磊的大手压塌了。
张磊瞥我一眼,“猪脑子。”
我摇头叹息着看看旁边坐在座位上吃煎饼果子的小朋友,还是小时候好,笨也会有人夸可爱,坐公车也能不守规矩地吃煎饼果子。
“那张磊你就当我是猪好了,猪真的很饿。”我仰头望着张磊,后悔刚刚放学的时候磨磨唧唧,胡搅蛮缠非要张磊背上我的粉红书包,有这时间应该买个煎饼果子带上六路公车的。
又失算了。
张磊又是瞥我一眼,“那猪想吃啥?”
“西红柿炒鸡蛋,我还想吃张磊你做的西红柿炒鸡蛋,超级好吃的。”
我这个人没有别的优点,就是不挑食。
更何况在我看来,张磊做的饭可比煎饼果子好吃多了,比校门口前那个卖瘦肉丸的小老头做的都好吃。
不过好像这样的评价也不够客观,瘦肉丸啊瘦肉丸,我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瘦肉丸,好像和张磊做的西红柿炒鸡蛋一样好吃吧。
张磊点点头,轻快的笑容重新在清爽的脸上浮现,带着可爱的小括弧,张磊很宠溺地说了一句:“好。”
“张磊,你人怎么那么好呢?你真是太帅了。”我说着又往张磊跟前迈了一小步,脸都快贴到他的胸膛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离张磊这么近的,实在是我身后的那个女人,从我换到这个位置就一直在用力推搡我,特别是我和张磊说话的时候,她推我推的厉害,肩膀火辣辣地疼。
张磊把一只大手放在我头上往外推,“离我远点儿。”
我进退两难地踮踮脚,“张磊你这边儿,旁边的人也老推我,你让我往哪儿退?”
“女生推你几下就推你几下呗,事儿多。”张磊放下大手,轻快地望向窗外。
我把头上的皮套揪下来,我的高马尾已经被张磊的大手摧残成稀巴烂了,再也看不出发型,也没有传说中的凌乱美,为了不使形象过于邋遢,我用手捯饬捯饬就留作披肩发了。
待我稍微站定,才想起嘀嘀咕咕,“敢情没推你,说什么风凉话。”
“刚刚也是这么推我的。”张磊低头一字一句地纠正我。
“那你不早说?”我仰头望一眼张磊,这种感觉真的很无语,“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我就知道周五放假,六路公车上的人肯定少不了,张磊这种人间绝色往这儿一站,女孩子们肯定少不了要往跟前凑的啊,刚刚我应该坚持让张磊骑共享单车带我回家的,我就知道。
“莫名其妙。”
“以后我不在,张磊你都不要做公交车了。”我用手戳戳张磊的胸膛,以示警告。
“嗯?”
我仰头望着张磊,“张磊你这颜值,坐公交车多危险啊?你自己都不知道吗?”
真的很无药可救啊,这点儿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
张磊摇摇头,苦笑道:“被害妄想症晚期。”
“你不懂。”
张磊又是拿他的大手用力拍拍我的头,“我懂不懂没关系,小师妹你看好自己就行了。别看见个帅哥就跟着人家跑了,否则倒霉的就是你。”
“我从不跟着帅哥回家。”我摇摇头挣脱他。
还好我高中二年级才遇到张磊,不然就连这个身高恐怕都长不到。
张磊用很意味深长的眼神注视我,“嗯?”
我又是拿手戳戳张磊的胸膛,“除了张磊你啊。”
“那小师妹你,为什么跟着我回家?”
“因为张磊你长得帅啊。”我实在不知道,张磊脾气又臭,性格还反复无常,如果不是他的脸过于诱惑,我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呢?
“无语。”张磊抿嘴憋笑。
“张磊,连我头发都喜欢你。”我的头发齐刷刷地抓着张磊的校服,很贴切地表达着我的心意。
好吧,连头发都很给力,不愧是我,沾沾自喜。
“小师妹你就不能把头发管住吗?”张磊用手指把我的头发一根一根地从他的校服上拿开,又嘟着嘴看我。
张磊这是什么闲情逸致?和头发还较上真来了。
我学着张磊嘟嘴的样子看他,“那它有静电,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脖子上的护身符呢?弄哪儿去了。”张磊说着撩拨撩拨我脖子旁边的头发。
张磊还有没有一点儿分寸,我们已经过了上幼儿园大班时,小朋友不分男女躺在一个床上乖乖睡觉也很心无旁骛的年纪了。
高中二年级的下半学期啊,而且是七八月份最生动热烈的夏天,张磊这样随意动我脖子旁的头发,很撩拨人的。
我拿手很不自然地摸摸头发,眼睛躲躲闪闪。
我一个连考号都会忘记图的傻呆鹅,怎么敢把张磊送我那么贵重的东西挂在脖子上。
张磊送的东西,比我的命都重要啊。
虽然低着头,还是能感觉到张磊落在我身上的凛冽目光,我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地望着张磊,笑眯眯地说:“护身符啊,我放起来了啊。”
张磊眉头紧皱,语气不由分说,“小师妹你放起来干啥?不是让你戴着保护你的吗?”
“张磊你不是说了嘛,我有灾难的时候它会为我挡一劫,然后它会碎掉。虽然我不信这么邪门的事情吧,但是我思来想去还是把它放好。万一我真有灾,它碎掉怎么办?”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命重要啊。”
“那你为啥不戴上?”
“跟命比起来,张磊你更重要啊,这不是......张磊你送的吗?”我越说越没有底气,好像怎么说都很理亏。
我这么巧舌如簧的一个人,唯独争辩不过张磊。
“我是让它保护你的,你放起来还有什么意义?”
我很害怕张磊现在的表情,就好像下一秒开始他再也不想搭理我,也不想再见到我,那么决绝不留余地。
我心虚地用手悄悄拉拉张磊的衣角,“那我舍不得啊。”
张磊把我的手拿下去,“再也别和我说话了,我懒得搭理你。”
我再次悄悄用手拉拉张磊的衣角,用光我所有的勇气,“张磊,你别生气好不好?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那你回去戴上吗?”
“戴上,保准再也不摘下来了。”
“洗澡和睡觉的时候要摘下来。”张磊又恨铁不成钢地嘱咐我。
“奥。”
张磊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撅嘴干什么?给你买个护身符还委屈你了是吗?”
“我就是觉得太委屈它了,我睡觉张牙舞爪,鬼哭狼嚎的。它在我枕头边,岂不是很受煎熬?”
“那小师妹你睡觉不能老实点儿吗?”
我摇摇头,“我睡觉以后就是完全放飞自我,解放天性,老实不了。”
想想我初中住宿的那些光荣战绩,额,还是不要想了吧,太辣眼睛。
“天天带着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到处招摇撞骗。”
张磊语气生硬,但这是夸我的一句话,我能听的出。
于是我也有很认真地回应:“他们都说我无辜的眼神比较具有欺骗性,脸嘛,倒是没人这么说。”
张磊低头哭笑不得地望望我,无语地说:“小师妹你真是能把我气死,又气到死而复生。”
“我这么有天赋吗?不过张磊你最近脾气好好哦,放在以前,你要和我冷战至少24小时吧。”
24小时都说少了,要是赶上周六日放假,那至少三天得有,短信电话拉黑都有过的。
“这不是需要让小师妹你,帮我照顾笨笨吗?”
“张磊你这么早把笨笨放在我这里,也是有点儿奇怪啊。”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我绝对相信张磊对笨笨的爱,还有依赖。
“我是想观察小师妹你一段时间,你要是养不好,我还得另作安排呢。”
我拍拍胸脯,“我办事,你放心。”
“小师妹你就没让人放心过。”张磊说着又是用力拍拍我的头。
“我虽然吊儿郎当吧,但是跟张磊你有关的事,我保证好好完成,一丝不苟。”
张磊点点头,很是满意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