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素。”白亦的声音从自己身后传来,苏素的身子一颤,闭上了眼睛,眼泪终于汹涌而出。她转过身,此刻白亦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垂在身侧手却紧紧攥着,指甲嵌得肉生疼。白亦还是一贯的样子,可却是第一次在自己眼中如此模糊。
这是她第一次在白亦面前哭,她很想努力镇定,很想保持她一贯的淡定,可从心底深处隐隐的疼痛却好像凌迟般撕扯着她,这个将其他女生都拒于千里之外的男生唯独对她敞开了世界的一角,她窥见了很多自己曾如此渴望了解的秘密,前一秒,她仿佛还是舞台上的女主角,可后一秒却仿佛被拳打脚踢地赶下来台,被观众嘲笑着,才恍然发现自己不过是替角,剧目早已上演,却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她好想放声大哭,想像个被抢走了糖的孩子般坐在地上撒泼耍赖,要对方把自己的东西还给自己,
“对不起。”白亦有些低下了头,他可以接受苏素的质问,责怪,可他却无法面对苏素此刻的隐忍和小心翼翼,他不敢再看,能说的却不过这短短三个字。
这三字却仿佛痛击着自己的胸口,让她疼得说不出话来。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他,她甚至都不是他的女朋友。
“那天晚上在后海,那个电话,是她打来的吗?”
“是。”
“那如果那个电话,再晚一些打来,现在结果会不一样吗?”
“你一定要知道吗?”白亦的眼神里有一丝不忍。
“我只想知道这个。”苏素的泪水一直不停地落下,此刻她的脸上的泪痕已经斑驳。
“会。”
听到这个回答,苏素的心终是一沉,是啊。终究是白亦,如果那天的电话再晚一些打来,如果他已经把原本计划要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那此刻,自己就不会像是被捡起后又随手丢在沙滩上的贝壳般,变成被他割舍的那个对象了。
因为他是白亦啊。那个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反悔的白亦。
那此刻的自己,是应该高兴吗?苏素的嘴角勉强牵出了一个笑容,却看起来如此的苦涩。眼前的白亦在自己泪眼中一次次模糊到清晰。
“白亦,你知道吗?18岁那年,因为你,我才在志愿上义无反顾地写下了S大,那也许是我平平无奇的人生里,做过的,最勇敢也最不后悔的决定。我不敢告诉你我喜欢你,哪怕我觉得你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我本可以这样没有期待地一直喜欢下去,可你却突然说,这一切你都知道了。然后你表现得那么真切,让我终于打消了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的疑虑,我终于不再自我怀疑,不再小心翼翼,不用再如履薄冰。哪怕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觉得我不配,我也终于能用底气去回击。可是…”
说到这里,苏素哽咽了。那天吹着海风,白亦没说完的那句话,带着她曾经所有的期待,都永远地被留在了那个晚上。
“对不起。”白亦的眼神里有愧,这段日子以来,每次见到白亦从不曾展露在外人面前的一面时,苏素都会在心里暗自窃喜,因为这让她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可她不想见到这样的白亦。因为他眼底的愧疚,全都是给自己的。他越是愧疚,她越是明白,过去几个月里,那些她以为胜利在望的暧昧和关心都是真的,但那些她以为只对她一人展露的情绪和表情此刻已被全部收起,从此刻起,以后都只有愧疚,也只能剩下愧疚了。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那我宁愿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
苏素的这句话,说得决绝。她低下了眼,不再去看白亦,她知道眼前的少年无论看多少眼都依然会让自己心动不已,可自己很清楚地知道。这一切,终究是结束了。
如果从一开始,没有那些让她误以为是喜欢的温柔,没有那些让其他人都羡艳的关心。那她也不会有期待,此刻的疼痛和失望也不会如此剧烈,原来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不是得不到,而是本可以得到。
望着苏素离开的背影,白亦也轻轻闭上了眼睛,他也不敢再看,脸上的愧疚和心里的难过都是那么真切。如果陈梓茹没有突然出现,如果她为当年的离开找的借口再拙劣一点,如果她这次没有让自己和她一起走,如果那天她的电话,再晚一些打来。
白亦以为自己的选择,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根本不存在更轻的伤害,只落得了两败俱伤。
她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了,想到这里白亦苦笑了一下,自诩做什么决定都不会后悔,但这一次,真的不会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