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腹把声音压的很低,因此他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柳舒青身上。
从旁人来看,这动作无疑是过分暧昧了,仿佛左腹在对柳家小姐耳鬓厮磨一样的讲悄悄话。柳晖作为大哥,脸色顿时拉了老长,铁青着脸一副恨很模样。
别人觉得是暧昧举动,柳舒青却只觉得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泼下到脚。
她僵硬着不敢动,这个距离下让她心生恐惧,前世的痛苦又再次卷席上来,让她几乎都顾不上仔细去听左腹和她讲了什么。
左腹念了那一句,眸子余光只看见了柳舒青脸色惨白,像是拼命忍着不去颤抖腿软的模样。他挑了挑眉,后退拉开了距离。
有必要吓成这样么?他只知道要是贴近了柳舒青讲话,那几个混账霸凌人的玩意就会心里不爽。所以说起来,其实是他在拿柳舒青当跳板,借机气一气那几个少年。
果不其然,不仅是宋峰和宋临面面相觑,柳家的三个男孩也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原本想着自家小妹的娇惯脾气,肯定会在左腹贴紧的瞬间就是一巴掌过去。谁知道,巴掌没下来,倒是自家小妹脸色煞白的呆愣在了原地。
柳晖皱皱眉,一把抓住柳舒青拉到自己身后不动声色的挡住。“男女七岁不同床,而且男女授受不亲,你刚才逾越规矩了。”
左腹像是没听见一样移开了视线,压根就不想回话。
柳晖心里越来越气闷,正想着出口狠狠训上几句,摆出他柳家嫡长子的威风来,但嘴刚张开飘出去半个字,袖口就被拉住了。
他一转头,柳舒青那张惨白小脸还对着他直摇头。“晖哥哥,没事呀。是我同意了的,不算越了规矩。”
同意?同意什么?柳晖狐疑,但是又不晓得怎么开口,就回头瞪了左腹一眼,甩甩袖子就转头走。“……祖母还等着呢,别磨蹭了。”
他这话开口就是叫那几个看热闹的跟着一起走的意思了,少年郎们也不吭声,压下心里的狐疑也就三三两两的开始迈步。
柳舒青慢吞吞的掉在了队尾,偷偷的去看左腹袍子上的墨渍。
也不知道是谁弄的,柳舒青一个劲儿在心里叹气。只希望不要是自家哥哥就行。
想着,她就偷偷和身边面无表情跟着走的左腹小声开口。“要不要我帮你把袍子洗一下呀。”
言下讨好的意味格外明显。
左腹斜了她一眼,半晌后才低着声音说了句。“……七。”
七?柳舒青满面困惑的看人。什么七,七什么?
左腹目不斜视看也不看她,就好像没在和她说话一样。“在宋家我排行第七。”
柳舒青呆滞了片刻后恍然大悟,感情他是在惦记自己昨天喊左哥哥觉得不好听,喊腹哥儿又太没规矩,今天和他搭话干脆不喊他又觉得不妥,给自己个台阶下?
一想到这个或许能给他心情变好点儿,柳舒青就顿时乐了,开口就是脆脆的带着笑意喊了一声。“七哥哥!”
左腹脚步没停,脸上也没什么变化,甚至连回应都没有,好像没听见一样。
但柳舒青总觉得他大约是高兴的,不然脚步怎么就突然像是轻快了起来一样?大约是正中他开心的点了吧,柳舒青暗自记下来了。
不过柳家自己排第六,按数字大小来说他还比自己小呢,还跟着叫哥哥真是丢人。柳舒青感叹着,小心翼翼的又试探了一句。“那袍子……”
“不需要。”左腹干脆的拒绝了她,眉眼下似乎又生了层冰霜似的冷漠。
他刚才在学堂里正低头抄着书,宋峰就喊着让他去给大伙磨墨。他不肯,径直就被宋峰泼了墨上来。
先生也就权当是视而不见。毕竟是宋将军的嫡子,他没必要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养子受点气就和公子哥过不去。
一想着,左腹冷冷的视线就黏在了宋峰的后背上盯着,眼底里的恨意和怒火像是快要压抑不住一般。
宋峰只觉得后脊骨一阵鸡皮疙瘩都要起来,汗毛倒竖。可回头看看却又什么也没发现,权当是被冷风吹了。
一行人到了老太太屋里请安,无非就是又说了些客套话,老太太嘘寒问暖的打听着学堂里的事儿,就是怕宋家两个宝贝儿子受了委屈受了苦。
左腹静静站在靠着门口的地方一声不吭。
沈老太太眼睛是尖的,一早就瞧见了左腹袍子上的墨渍。老太太心里暗自叹息,但也不好明面上说些什么,只好等着一会儿回房了,叫丫鬟去给那养子拿两套袍子穿罢。
柳舒青坐在小椅上听那几个少年有说有笑的在老太太面前讲话,她倒也觉得心里暖暖的。多少年没见过这种场面了,她感觉自己现在都还像是做梦一般,叫人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
但怎么可能不是真的呢?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说到底最不像是真的的,也就只有她罢了。
老太太慈祥的看着几个小伙子打闹着说笑,心里也高兴。由此就和和气气的开口了。“你们几个哥儿开心就让老身放心了。下个月宫里的荷花祭,到时候你们几个哥儿的好文采可别给两家丢脸,要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啊。”
此话一出,柳舒琪和柳舒姻脸上都亮了起来。
而柳舒青顿时动作滞了滞。
九岁那年的荷花祭,她印象是很深的。
荷花祭表面上说是王宫贵族一同赏花,其实也不过是为了给皇子皇女们选择未来嫁娶对象罢了。各处重臣都带着自己家的儿女们一同争先恐后的往上凑,恨不得让自己孩子在荷花池子边上做出最好的诗词,弹出最好的琴曲,好好的争宠一番。
上辈子这一次的荷花祭,柳舒青输的一塌糊涂。
她的诗词被揪出去当众做文章,说是矫揉造作且像是东拼西凑,给她丢了好大的脸,沦落为贵族小姐之间的笑柄许久,只说是堂堂柳宰相的嫡女居然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是个只剩皮囊的没用玩意。更别提和当时的京城才女林婉秋摆在一起,更显得自己像个试图变凤凰的土鸡一样可笑。
柳舒青叹了口气,她的确不想再像上一辈子那样丢人显眼了。
但是另外一个叫她心悸的是,她也是九岁这一年在荷花祭上遇见了她上辈子爱的要死要活,嫁给他十八年却把她硬生生关了十五年冷宫的男人。
现在正值十四的太子,蒋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