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膳，门前已由仆役备好了马车。

玉剑门毕竟乃是当世一大宗门，江湖上日常应酬往来，门前的山路还是花大力气修缮了一番。即使仍旧不甚宽阔——睿王殿下的加强豪华版皇家马车注定是通不过；但山脚下租赁的方便快捷居家旅行小马车还是能通行的。于是就租了两辆，一辆供睿王殿下委屈暂乘，一辆给秦、柳两个师姐妹代步。

封寒雨骑着一头高大的白马，威风凛凛，顾盼神飞。在客栈门前整装待发之际，英俊堂堂的相貌颇是吸引了一大片眼球。

秦婧登上车辕，不经意般回头在屋檐底下掠了一眼。

似乎在某处拐角停顿了一霎，又似乎没有。

“师妹，怎的还不进来？”

“嗯。”秦婧朝着车中应了一声，又扭头不放心的叫：“张伯，张伯，你可要好好照顾我的牛！”

“是了，姑娘你就放一百个心吧。”那张伯不过三四十岁年纪，是玉剑门雇在镇上种田劳作的杂役。也算是看着秦婧长大的老熟人了。这会牵着小牛站在马车后面，正待替她护送上山。听闻小姑娘紧张兮兮，片刻也割舍不下的言语，忍不住笑眯了眼。

秦婧这才心满意足的钻进车内。

裴五收回挑着车厢窗帘的折扇。唇角也不由得勾起一抹浅笑。

“哼，王爷，这个野丫头有哪里好的，大呼小叫，毫无规矩！”侍婢露儿一张圆脸都气成了圆鼓鼓的包子脸。忿忿不平的道。

裴五公子心情竟然甚好，闻言也不生气。只顺手扬起扇柄，“啪”的在小丫鬟额头上敲了一记，笑骂：“你才大呼小叫，毫无规矩。”

“王爷，”小丫鬟捂着脑袋，委屈还口道：“奴婢可说错了？……我看你八成是喜欢了那个野丫头，对吧？”

“我……”裴五一怔，随即“嗤”的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你懂什么。”

“王爷！”

“……”

“噗嗤。”

前头马车里的话声虽不显扬，但也并未刻意压低。马车壁薄，柳、秦都是习武之人，自然听了个十足。

柳惜情掩唇轻轻一笑。眸光流转，向秦婧木无表情的脸上看去。别看秦师妹沉着一张脸，似乎对人家的谈论大不高兴。她却以为，这只是这丫头一时无措，在掩饰自己害羞罢了：否则，以秦师妹的性子，红着脸蛋，娇羞不堪的模样，她可设想不出。

“师妹。”柳惜情执起秦婧的手，柔声道：“过几日你也即将及笄。是个大姑娘了。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睿王殿下倾慕于你，又有何奇？但不知师妹心中，对殿下可曾有意？”

“……”秦婧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裴五那点小心思，秦婧倒是真没去在意。却没想，这位女主师姐竟然还在这起了撮合的念头。

且不说爱不爱情吧。莫非她不知……以裴五的身份，是绝不可能娶一个江湖宗门里，不见经传的孤女弟子当嫡妻的？

当然，若说女主想将她推入火坑，倒也有扭曲人家好意之嫌。毕竟在世人眼里，睿王殿下身份尊贵，相貌也是英俊潇洒，更深得皇帝喜爱。可说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良人。他看得上秦婧，那自然是秦婧的福分。

不，说得更深一层，他看得上秦婧，那是于己于人，皆大欢喜的局面。

如今江湖、朝堂势力互浸，关系盘根错节。睿王殿下和玉剑门联盟固然是强强联合，势在必行，但是又怎比得上双方直接联姻来得更加亲密？

只不过，强者有强者的自尊。王爷未必肯娶江湖草莽之女，宗门也未必有那脸面用弟子的亲事来换取利益。

于是大家有志一同的避开这个思路而已。

但两个少年男女互相吸引，两情相悦，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一段佳话。

背靠着玉剑门这座大山，就算当不成王妃，秦婧觉得，自己混个侧王妃好歹是可以奋奋斗看的。谁让那位睿王殿下英明神武，眼光老辣，一眼就在芸芸众生之中爱上自己这个天界下凡来历劫的小仙女儿呢？

“……”秦婧嘴角一抿，自己把自己给哄得贼开心。

柳惜情一直留意她的神色，见她面露喜意，顿时眼睛一亮：有戏！

“师妹……”

“我无意。”

“……”柳惜情懵了片刻：“师、师妹……”

你说啥？

风有点大，我似乎可能听错了。

秦婧扬起脸庞，天真一笑。柳惜情看着她纯澈透明，不染杂质的眼眸，脑子一清，心态顿时沉稳下来：……罢了，小婧还是个没开窍的孩子而已，哪里懂得男女之间情投意合的美好？

倘若睿王殿下当真对她有意，难道等不得她慢慢成长？他若用心守候，待人情窦初开时，一步步对他倾心，岂非更为深厚隽永、尾净余长？……

推人及己，柳惜情想到三年来自己和雨哥同甘共苦，生死相随，如今都历历在目。若非这些磨难，这份情谊又哪能如此醇馥幽郁，浓香不灭？

秦婧唇角含着一抹愉快的笑意，漫不经心的望向窗外。

……

玉剑门算是一个老牌的宗门了。

整座宗门建立在半山之上。屋舍都是一水的白墙黑瓦，只是新旧不一。大抵正堂是最为老旧的一所建筑，只是在宗门存在伊始的漫长时间中，被无数次的翻新、扩建。如今看来，这间正堂已是颇为宏伟威严，似乎喻示着这个门派如今在江湖上举足轻重的地位。

柳掌门容貌竟是相当俊雅飘逸。比起准女婿封寒雨来，甚至犹有过之。不过三十七八的年纪，大概是为了威仪，强蓄了几道美髯，被修剪得仙气飘飘，出尘脱俗。山腰上要随时冒一道雾气，你都会感觉他是不是要随风飘去。

相比于他，柳夫人则更为浓烈明艳。

看得出柳惜情的美艳是随了她的母亲。

任谁看到柳掌门夫妇，都会忍不住在心底冒出“神仙眷侣”这四个字来。因为这对美中年，实在是太仙。两人一似雾露，一似红霞，雾衬霞光，真不知何为人间烟火。

掀开车帘，第一眼见到这夫妇二人的睿王殿下，脚下都不禁一滞。

大概或许……只有影文的相貌才能压这二人一筹了吧……

睿王不由自主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