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湑侧头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窗纸落在他额头上。

气氛安静得有点诡异，言芩硬着头皮道：“那七月初七……”

她的眼睛不大，但是清清明明的，正直直地看着他。

李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只想迫切想截断她的目光，迅速开口道：“到时我过去接你。”

言芩眼睛微动，“……也好。”她随即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

刚离开座椅，手却被他一把抓住，她转头，看见少年面露讥讽：“你知道怎么回去？”

他神情恢复了往常的淡漠，黑眸也比平常亮了些，好像还带着一丝笑意，她不禁一愣。

“别忘了七月初七。”李湑送她到门口，留下一句话就消失了。言芩赶回自己寝殿，看见苏云在收拾东西。

因为莲一搬过去她屋子了，所以苏云有的衣物和她放一起。她正把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布袋里。

言芩诧异道：“小云，你干嘛呢？”

苏云一愣，“收拾东西。”

“你要离开莲花宫？”言芩紧张地问。

苏云摇头，“谢姑娘说姑娘让她住这了。”

言芩莫名其妙道：“这个谢秋檀……”

她又有点放松，挪了张椅子坐下。

好个谢秋檀！苏云绕是反应再慢也知道自己被骗了，她眼睛冒火，撩起袖子就要找她算账。

言芩打了个哈欠，阻止道：“算了吧，让她住就住，这公主三分钟热度，也待不了几天。”

又转念一想，她这魔族公主官威都发到天界来了，苏云怎么说也是天族的人，好像有点欺人太甚了。

她锤了一下桌子，“不过，你确实应该揍她一顿！”

“我也觉得！”

苏云说完怒气冲冲离开了。

言芩伸了个懒腰，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能持续多久，她望着窗外的天空出神。

天界懒洋洋的日子过得很快。

七月初七，随行苏云，谢秋檀也跟着。莲一化成一朵小绿叶，藏在她袖子里。

突然拖家带口去，言芩也有点小尴尬，她抱歉地看着李湑，对方抿着唇没说什么。

兴德镇的长辉身穿华服，双脚绑着重石，被人抬着曲膝坐在小舟上。

小舟越漂越远，他抱起石头，毫不犹豫扔下。绳子一圈一圈绕进水流深处，最后“扑通”一声，少年整个人都被拽入河中。

一时间河流两岸的人潮沸腾，欢呼声淹没了整个小镇。

李湑变了脸色：“他已经在那了，快走吧。”

言芩绝对没想到自己能来个阴曹地府游。

这地府还和天界的大殿挺像的，就是光线暗淡了点，遇到的鬼差脸色红了点，惊叫声多了点。其它也没什么不同嘛！嗯……

“太子殿下，按照您的吩咐，长辉已经在奈何桥上等候。”红脸的阎罗王过来道。

“带我们过去吧。”

言芩，苏云，谢秋檀紧跟在李湑身后，那些鬼差一看到她们，都停下手里的工作，躬了躬身。

今天是什么日子？天上的仙女都来地府逛了，两个鬼差交头接耳嘀咕。

“他就在那了。”阎罗王手一伸，“小仙就在此等候了。”

李湑点点头，示意言芩跟上。

长辉穿着一身灰衣长袍，正站在前方等候。同行的灵魂们一个一个地飘过桥，就他被通知留步。

“是你。”他难以置信道，“言姑娘不是说你是凡人吗？”

“我是凡人，他不是。”言芩指着李湑。

长辉恍然大悟，他低着头懊悔道：“之前是我语气太冲了，你救了我我还……”

“我不是来责怪你的。”言芩打量他半天，视线停留在他面部，看来这世界设定还是挺人道主义的，人死后还是以最好的面貌来地府。

言芩清了清嗓子，“我是想问，你后悔吗？如果我当时执意救了你，你会恨我吗？”

“后悔？”少年莫名歪头，不太明白她还在纠结这个，“我只觉得满足，这个结局，对我是最好的。”

言芩紧皱眉头：“可是你……”

长辉打断她，“言姑娘别说了，如果你当时执意救我，我反而会恨你。”

长辉定定地看着她，“我当时说的话是真心的，我不想再当长辉了。”

言芩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的脸盯出洞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松口道，“好，我明白了。你放心，下一世你会好很多，至少不用担心温饱问题了。”

长辉听了一笑，“那太好啦！”他一副恨不得马上投胎的模样，“那我走了，有缘再见。”

一个鬼差领着他飘过桥。言芩目送着他，尽量不看他没有腿的部分。

那人飘着飘着就没影了，言芩收回视线，“好了，我的心事了了！”

“姑娘回天界吗？”苏云见她神色不再郁郁，问道。

“回吧回吧，这里待着我毛骨悚然。”谢秋檀替她开口道，时不时飘来几个没腿的灵魂，还挺触目惊心的。

两位不相关人士都等得很无聊了，就连莲一，也抗议般在她袖子里乱动。

“稍等！”言芩话刚落，就去追前面那道白色身影。

“多谢太子殿下了。”言芩赶上气喘吁吁道。

“不过一个凡人。”

言芩自动把他这句话话转换成“小事一桩”。她好奇道：“太子殿下为何对我们凡人这么多误解？”

李湑面不改色：“没有误解，就是事实。”

“哦……”言芩没有与他过多争辩，“那太子殿下何不亲自感受下，体验人间疾苦？说不定你做得还不如长辉呢！”

李湑停下脚步，“激将法。”

她摇头，“好奇而已，不过你地位非凡，确实不应该去凡间同流合污。”

他看着她冷声道：“那你就错了，这神仙下凡历劫的也不在少数。”

“那你肯定不在此列。”

李湑眉毛一挑，“你就这么想我下凡？”

言芩摆摆手道：“不敢不敢，我只是好奇，如果太子殿下和长辉的身份对调了会有什么不同？”

言芩自认为自己是“尽人事，听天命”，而长辉绝对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贯彻者，那李湑呢？

“有没有不同我不知道，但没有你，我下凡肯定很无聊。”

言芩讪笑：“谬赞谬赞……”

李湑懒懒地看着她食指刮鼻梁的小动作，继续大步向前走。

言芩在背后大喊：“我们老家有句话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又没当过凡人你怎么了解凡人，你不了解凡人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