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荀来到“云聚”商会的门口时,正巧见到商会的把头何耀诚正在门口清点着待装上车的货物。
何耀诚现年三十有二,生得高鼻深目,薄唇剑眉,身材健硕魁伟,整个人看上去虽算不得英俊,却也是精神挺拔。
此时的他正手持账本核对着上车货物,抬头瞬间,眼角余光正好瞟见了走到近旁的慕荀。
他立马转头望向慕荀,笑着招呼道:“哎哟,是什么风把慕少爷给吹来了,我可是有好久没见到你了…咦,你的脸是怎么了?”
慕荀与这何把头甚是熟稔,当下摸着脸颊走上前去,笑道:“遇到的那些杂事改日再与大哥细说。我今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件事要求大哥帮我一帮。”
何耀诚奇道:“有事求我?是什么事啊?”
慕荀将头凑了过去,说道:“我需到姑苏一趟,今日便走,你这里可有顺路的商队,能否捎带我一程?”
这时何耀诚已嗅到了他满身的酒味,便只道他在说酒话,当即笑道:“你这是借着酒劲来与我瞎胡闹么?怎么就想着要到姑苏去了,你要去干嘛?”
慕荀瞪眼道:“谁有闲工夫来与你胡闹,我外公病…病重,我需得赶去探望,可我没出过远门,就只能来寻你帮忙了。”
何耀诚将信将疑,又问道:“你真是要到姑苏去探望外公?可从前也没听你提起过你的外公家在姑苏啊?还有你爹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慕荀懒得解释,当即白眼一翻,转身便要离开。
何耀诚连忙伸手将他拦住,说道:“真是好大的脾性,我也没说不帮你啊。”
慕荀这才转回身来,笑吟吟道:“我就知道何大哥是个仗义人,肯定不会不帮我的。”
何耀诚见他翻脸比翻书还快,颇感无奈,只得苦笑道:“你呀,可真是个难缠的主儿。我这里近几日没有发往姑苏的商队,不过今日倒是有一队人马要启程到开封去,你可随他们同去,我会跟领队的师傅知会一声,等到了开封后,他会帮你寻一支到姑苏去的商队,这样一来一往倒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慕荀咧嘴笑道:“如此甚好,那就多谢何大哥啦!”
何耀诚摆了摆手,又问道:“不忙谢,你还没告诉我,你爹怎么没来。”
慕荀信口胡说道:“我爹还有些生意上的事要处理,让我先行一步,等到了姑苏再汇合。”
何耀诚听过这番话后,倒也没多想,毕竟生意人被琐事缠身那也是常有的事,便道:“商队再过一刻钟就启程,你快回去收拾行李罢。”
慕荀道:“行李倒是不需带的,若有需要,就在沿途的镇甸上采买一些便可。不过还得再等我的一位朋友,他与我同去姑苏。”
何耀诚道:“那你在此处稍候片刻,我这就去寻了领队的师傅过来叫你认识。”
何耀诚走后,过了不多一会儿,便见徐澈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小跑着来到了商会的门口。
慕荀侧头看向徐澈背后的那个大包袱,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带这么多东西去做什么,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徐澈举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道:“我从未出过远门,也不知道需要带些什么,于是就把能想到的都带上了,以备不时之需嘛。”
慕荀哭笑不得,伸手去抢过了徐澈的包袱拆开检查。
徐澈急忙伸手去挡,小声道:“你莫要把我的贴身衣裤都抖搂出来啊,这么多人看着呢!”
慕荀却置若罔闻,仍是把包袱打开了,粗略扫视一眼后,发现他的这个包袱里除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外,居然还有一只大海碗,他不禁哑然失笑,问道:“你带只碗去做什么?难不成是打了要饭的主意?”
徐澈搔了搔后脑勺,笑道:“天天捧着它吃饭,都习惯了,算是让它陪我出趟远门嘛。”
慕荀无奈苦笑,又问道:“家里可都安排妥当了?”
徐澈道:“我托了陈皑的母亲代为照顾,应该没问题的。”
慕荀道:“这边刚巧也有顺道的商队要北去,咱们待会儿就随他们启程。”
两人正说话间,何耀诚已带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等到得他二人近前,便介绍道:“这位是此次商队的领头师傅,名叫魏崇海,你二人在路上有何需求都可以跟他说。”转面又向魏崇海说道:“这位便是我的小兄弟慕荀,这位是…”他望向徐澈笑了笑。
慕荀接话介绍道:“他叫徐澈,是我的朋友,此次与我同去姑苏。”
徐澈也连忙向何、魏二人问好。
魏崇海道:“我们走商队的十日里有九日在风餐露宿,路途上肯定会幸苦一些,二位小兄弟可得有心理准备。”
慕荀道:“这有何妨,既然大伙儿都走得,那我俩自然也走得。”
魏崇海朗声大笑,口中连连称好。
何耀诚又向慕荀叮嘱道:“魏大哥是自家兄长,你二人路上有何需求都可向魏大哥明言,他会照顾你俩的。”
慕荀抱拳施礼道:“多谢二位大哥,此间不及,就等我再返回昆明时,必要请二位吃酒做谢。”
魏崇海与何耀诚同道一句:“好说,好说。”
四人又闲话了几句,一个马夫走上前来向何耀诚说道:“何把头,货已装好,车队可以启程出发了。”
随后三人便向何耀诚道别辞行,一一上了车队,开始往城门方向行去。
魏崇海乘骑一匹枣红骏马当先走着,身后跟着同样骑马的四人,再往后便是装呈着货物的马车,共计九辆,其上坐了车夫、护卫各一名,落在末尾的第十辆车则是一辆带篷盖的乘人马车,里面装着行商路上所需的杂货物件,慕荀和徐澈便是坐在了这辆车里。
商队缓缓行进,走过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城门口,马车也就此停住,魏崇海一众骑马之人也都下马受检。
徐澈掀开窗帘探头外望,只见正有一群武装全备的差役在挨辆搜寻着马车,他急忙收回头来,忧心问道:“咱们没有出城去的路引,若是被这些官爷搜到了咱们俩,又该如何说词?”
慕荀不以为意,懒洋洋道:“你怕什么,有魏大哥在,他自会应付。再说了,就算真询问起来,咱们便一口咬定是同行送货的伙计,难道他还能把咱们抓回官府不成?”
很快,两个差役就查到了最后这辆马车,可还不等他们掀开车厢帷幔,魏崇海已及时赶了过来,赔笑道:“二位兵爷,这车上装的都是行脚兄弟们的杂物,堆放的那叫一个凌乱不堪,真是不敢惹染了二位兵爷的眼睛。”
他说到此处,忽然压低了声音,续道:“不敢欺瞒官爷,我此行确实是夹带了些私货,可万不能在此露白,还望官爷高抬贵手,行个方便。”说着手掌暗翻,一个满装着铜板的钱袋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挂到了领头差役的腰间。
那差役自然察觉到了魏崇海的这个小动作,但他也不低眼去看,更不伸手去摸,而是很自然的把右手里的长枪换到了左手上,也仅用这一个动作,便巧妙地挡住了腰间上的钱袋,不为外人见,然后才骂骂咧咧道:“这城里有大大小小十数支商队,可就数你这支最为邋遢,往后可得注意了!”
魏崇海赔着笑脸,口中连连称是。
差役们得了好处,也就不再多啰嗦,当即开关放行,商队也就此顺利地出了城去。